“许个愿。”谭奇指着蜡烛，“我不听。”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方司卓没有许愿，只是抬头看着谭奇，“为什么？”
谭奇低头一笑，“看你一个小女生家家的，自己一个人挺不容易的。虽然我是个大老爷们儿，女生的那些小心思我也懂一些，浪漫和仪式感我也可以做到。”
烛火摇曳中，谭奇的脸温柔而沉静。
“方司卓，以前我叫你方小姐，是因为我怕你觉得我叫你的名字是自来熟。现在我想叫你的名字，是因为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你的朋友，加我一个不嫌多吧。”
方司卓松了口气，十指相扣放在下巴前面，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谭奇仔细打量着她。
她的眼下有两块很深的乌黑，应该是熬了很长时间的夜留下的迹象。两颊有些凹陷，没有刚见面时有婴儿肥，现在的她看上去好像饱经风霜一样。
姜运说，方司卓一直都很喜欢姜北衡，这份喜欢应该比嘴上说的喜欢更要深沉一些。毕竟姜北衡的死……会给她造成这么重的抑郁症。
那她要忘记这份喜欢，又需要多长时间呢？抑郁症又是否会随着她喜欢的消失？也跟着消失呢？
谭奇突然觉得自己没信心了，他好像不能轻易的打败一个死去的人生前，在最爱她的人心中留下的印象。
爱情在最浓烈的时候停止了。
那这份爱情就会在另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出现之前，坚不可破。
“好了。”方司卓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许了什么愿？”谭奇的声音就好像刚刚的蜡烛的火苗一样捉摸不定，缥缈虚无。
“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要不然就不灵了。”方司卓笑了一声，谭奇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鼻尖上沾了一点点奶油蛋糕。
“你这是在借着黑夜暗算我吗？”谭奇打开火机，微弱的火苗又在两个人之间闪烁起来。方司卓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哭过一样。
“谭奇。”方司卓开口，声音哑哑的，“谢谢你，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除了姜运以外的人，陪我过生日。”
“这有什么好谢的？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你过生日。”谭奇重新把蜡烛点上，插在一旁的海绵垫子上。
“把蛋糕吃了吧，专门给你买的，别浪费了我的心意。”谭奇把蛋糕推到方司卓面前，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刚才喝了太多粥了，吃不下了，你放冰箱吧，别浪费，明天我再吃。”方司卓把蛋糕推给谭奇，缓缓站起了身，“我先回去睡觉了，今天折腾了一天也挺累的。”
“等一下。”谭奇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摸索了一下，摸出来一包药片。
“你还想吃吗？”谭奇不想逼着方司卓吃药，他想让她自愿吃药。
方司卓回头看着桌子上的药片，许久点了点头，“吃，为什么不吃？我都已经答应你要好好治病了。”她一屁股重新坐在沙发上，抠开药塞进了嘴里，连水都没喝。
“药我已经吃完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方司卓站起身走回了自己房间。
谭奇看着她的背影，叹着气把蜡烛吹灭，又拔了水池里锅的电线，把锅扔进垃圾桶。
收拾好厨房之后，他走进书房找了一本《安徒生童话》，走到方司卓门前敲了敲门。
“方司卓，你睡着了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方司卓正躺在床上哭，一听见谭奇的声音，赶紧擦干净眼泪，盖上被子遮住脸。
“你要是不说话，那我就进去了。”谭奇提了口气，推开了方司卓的房门。
只见方司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你睡着了？”
谭奇故意这么问，但还是看到方司卓微微颤抖的肩膀，带上门坐在了她床边。
“我刚刚打扫书房时，找到了一本《安徒生童话》。我小时候经常帮我姐姐带孩子，他一不想睡觉的时候，我就给他讲故事。每次我讲一个童话故事，他都可以睡得很快。”
谭奇翻开书本，打开第一页，“今天晚上我也想给你讲故事。”
他为了不让灯光照到方司卓，打扰她睡觉，只好尽可能地把页面对着窗外的月光。模模糊糊的字迹，看上去很吃力。
“今天我们要讲的故事是《拇指姑娘》。从前有一对夫妻……”
谭奇的声音很温柔，在没有光亮的夜里，好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拍打着方司卓的肩膀，给她力量。他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够催人入睡。
方司卓躺在床上听着谭奇的故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她想起小时候，妈妈还没有变坏的时候。
妈妈喜欢拍打着她的肩膀给她讲故事。
那个时候的妈妈也是跟谭奇一样温柔，温柔到她觉得没有爸爸，也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呢？
好像是她的爸爸第二次出现。
又好像是她有了继父。
……
“方司卓，你的家庭带给你的不痛快，你没有办法克服。但我请你活的像向日葵一样好吗，自己去寻找光亮吧。”
……
那是姜北衡去世之前，对她说的话。
她想着想着，又开始抽泣起来。哭声夹杂着故事在房间里回荡，可是谭奇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沉浸在浪漫的童话故事里。
“拇指姑娘遇到的是王子，他们不久就结婚了，她成了百花的女王。”
谭奇费力念完最后一行，把童话书合上，“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我知道你已经睡着了，所以我不会打扰你了。希望你今天晚上做个好梦，晚安。”
其实谭奇看的很清楚，也听的很清楚。方司卓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办法走出来。
一到深夜，她会更加接近那个真实的自己，情绪就越容易爆发。
但是治愈需要时间。
就给他们两个人多一些时间吧。
就让他尽可能的，去帮她走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