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医生，血压8843mmHg，心率59次分，氧和现在只有86%，可能和他多年的肺大泡有关，吸氧无法纠正！”
“直接插管吧！麻醉老师拜托了！”
“苏医生前列腺肥大，导尿管插不进去！”
“隔壁就是泌尿外科手术，赶紧找个人来插尿管！”
“苏医生，这个病人全身这么多压疮，你手术时间得抓紧，不然皮肤肯定要破！”
“护士老师你多垫点软垫吧，我尽量加快速度！”
……
病人刚进手术室，整个场面就有些往失控的边缘倾斜。
鸡飞蛋打，各种突然意外事件让每个人都焦头烂额。
这还是没开始真正手术呢，等上了麻药，开了洞，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祖明也是头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呆在手术室内，对于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尤其看到医护人员如此干练、专业、紧张、烦躁、粗俗……
“我草拟大爷的老吴，你TM赶紧把管子给我放下去，一直在下面捅来捅去，老爷子疼的嘴巴都张不开，我怎么插管？！”
“沃日你个仙人棒棒锤！老子搞我的下水，和你有一毛钱关系？自己技术不行还喷我？老爷子氧和都快被你插没了，你脸呢？”
“你两废话怎么这么多？能不能插？不能插我去叫主任来，还在手术室吵起来了，不把我们护理部放在眼里？”
“……”
“……”
“你们平时都这样？”祖明有些惊讶的看向苏朔，这和他平时心目中白衣天使的形象差的有些远啊。
“医生也是人啊，急起来，忙起来，脾气肯定也不好啊，这也是为什么你们总说医护人员态度不好了，病人命都快没了，我们也很难控制住情绪啊。”
“好吧，不过这个老爷子，真的有做手术的必要吗？还没开始手术他就已经这样了。”
祖明指了指台上的老爷子，花了一屋子医护人员的九牛二虎之力，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了下来。
“我已经和家属说过了，但他们强烈要求手术，我们医生只有告知的权利，其余的就不归我们管了。”苏朔蹲在角落，闭着眼睛说道，周围嘈杂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到他。
“嗨呀，要我说，这种病人就不该上手术台，你们不有个专业名词嘛……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过度医疗！这个老爷子不就是典型的过度医疗吗。”
这时候病人的术前准备已经基本结束，器械护士已经在催苏朔上台了，苏朔这才睁开了双眼，然后缓缓回答道：
“可能在我们眼里，病人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就算手术了，成功了，他存活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似乎医疗的价值并不高。”
“但在病人家属的眼里，他是父亲，是一家之主，承载了很多家族的记忆，这种感情我们外人无法了解，不过家属强烈要求医治，作为医生，我们当然只有放手一搏。”
不在其位，难明其想。
苏朔作为医生，祖明作为旁观者，这能从最简单的逻辑去思考问题，这台手术如果仅从治疗效果来看，肯定是不值当的。
但家属对于长辈的思念，希望长辈能在这世上多陪伴一时的强烈愿望，却是无法用这种简单的逻辑去思考的。
而且即便最后手术失败，长辈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家属们也至少能问心不愧，不会在未来的生活中，悔恨自己今日的选择，为什么不全力救治，如果、万一、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却是被自己给亲手抹杀了！
人的感情实在太复杂，还是那句话，苏朔作为一名医生，只能尽力而为。
“开始手术！”
一切准备妥当，苏朔长舒一口气，将一切杂乱的思绪抛开，全身心投入到这一场艰巨的手术中。
祖明和张长顺也调试好了机器，对准了紧张激烈的手术现场。
消毒皮肤，气腹针穿刺，气腹建立完毕！
苏朔第一次感觉到穿刺气腹针，竟然有一种抵在牛皮上的感觉，老人的身体机能已经退化的十分严重，皮肤枯槁发轫的让人心惊。
这台手术，难办了。
“等等！血压往下掉了！”
气腹刚刚建立完毕，麻醉医生便惊呼道。
又是一阵鸡飞蛋打，好在今天上台的麻醉医生是总值班，发现问题很及时，低血压很快便被纠正了过来。
“手术继续！”苏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过音调依旧沉稳。
“求多麻袋！心电图出现房颤波了，这老爷既往有房颤史！”
“靠北！怎么血压又开始掉了，主刀先别动了，我用药！”
“日哦！啥情况，氧和怎么下来了，等等，再等等，我先升高氧浓度看看情况！”
麻醉医师作为临床猝死率最高的职业，从今天这台手术可见一斑。
苏朔平时看见这些带着花帽子的家伙，天天就勾着个拖鞋，缩在手术室角落里玩手机，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些家伙猝死率这么高。
难道是闲的蛋疼，疼死的？
不过今天，这位倒霉蛋算是给自己的职业带盐了。
麻醉医生，真是不忙则以，忙起来，那真是要人命的啊。
苏朔基本上每操作十分钟，麻醉医生便要调配十几种药物，输送到病人体内，以维持生命体征以及麻醉深度。
台上的医生累了还能眯眯眼，放慢操作的速度，可麻醉医生却要时刻紧盯着监护仪，被死神推着只能不断加快工作速度。
手术室里的救护车，果然名不虚传！
有了一位靠谱的麻醉医生，苏朔的信心也更足了一些。
腹腔镜下阑尾的情况一览无余，苏朔尽可能的轻柔的分离着阑尾周围的组织，这样的好处是能减轻组织的水肿，有助于患者术后的恢复。
毕竟老爷子不比年轻人，任何一点损伤，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这台手术，毕竟要精准制导，除了该切的阑尾，其余的地方苏朔尽可能要做到碰都不能碰！
而且在精细手术的同时，苏朔还必须要快！
倒不是害怕老爷子的身体承受不住长时间的手术麻醉。
主要苏朔还是担心，再这么下去，麻醉医生可能要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