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你不配
看到林晏被送往荣熙堂时，林见深便知道要遭了，急忙丢下板子匆匆出府去了。
老夫人找不到人，也只能大骂了一顿出出气。
这边苏芙却亲自动手，拿剪子小心地将林晏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剪掉，趁着这时候血还没干，不然到时候就粘在皮肤上了。
一边剪，看着他体无完肤的样子，忍不住眼圈也红了。
几个月的相处，两人之间也有了些感情，何况在她的心里，林晏就是个可爱又可怜的孩子。
剪完又拿了床薄纱被轻轻盖着，自己准备了点温热的淡盐水，用棉布巾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清理斑斑血迹。
老夫人也未阻止，神情黯然地坐在孙子床头，呆呆地看着他。
一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闻讯赶过来了，老夫人也没让她们进来，“人多，莫熏着了孩子。”
两人只得在外面花厅里等着，尤其是大夫人吴氏，本就懦弱无能，此时更是吓得只知道低声哭泣，生怕林晏有个好歹，老夫人就要拿她来发作。
正在焦急万分的时候，外面一叠声地传寂严法师到了。
老夫人急忙站起来出去迎接，寂严法师还穿着一身黄褐色的海青，显然来时正在给别人做法事。
“法师，劳烦你了，晏儿他……”
不等她说完，寂严法师便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走过去了，一边摆了摆手，“先看看孩子吧。”
软榻上，林晏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小小的身子躺在那里，仿佛纸片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
苏芙急忙让开位置，让他为林晏把脉，又掀开被单检查了一下伤口，赞赏地点点头。
“嗯，处理得很好。”
说着从怀中掏出个白色的瓷瓶子，倒出两粒碧绿的药丸递给苏芙，吩咐她捣乱了用酒送服下去。
“多谢法师，请问晏儿他要不要紧？”
老夫人一脸紧张地询问，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林晏的性命了。
“还好没伤及肺腑，不过若是拖上一拖，也难说。”
这么说就是没有性命之忧了，老夫人略微松了口气，眼圈忍不住又红了，可她怕打扰寂严法师治病，强行忍下去了。
那边苏芙一刻不敢耽误，立马手脚利落地将药丸用瓷碗捣成糊糊，一股清幽的奇异香味散发出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果然是好药，对于寂严法师的本事，她是深信不疑，虽然后者并不以医术着称。
但从她与寂严法师的交往来看，其人所学甚杂，而且绝对是天资纵横之辈，即使名扬天下，也依然深藏不露。
灌药时，浣雪也上前帮忙，小心地扶着他坐起来，将头靠在她肩上。
苏芙试着喂了两勺，但林晏却毫无意识，牙关紧咬根本无法吞咽，药糊顺着嘴角全数流了下来。
她本来就没有伺候人的经验，这下子傻了眼，药都喝不下去，谈何续命？
“还是我来吧。”
丰儿赶忙接过来，用勺子放在他牙齿上轻轻向上撬开，顺势把药倒进去，然后合上他的嘴。
而浣雪则马上将他的头抬高，等他嘴里的药大部分都咽下去了，这才继续。
苏芙紧张的看着，见大部分的药还是吃进去了，剩下的也都被丰儿立刻用勺子接住，又重新给他喂下去。
心里松了口气，还勉强有吞咽反射，就表示不是深度昏迷，确实如寂严法师所说，没有伤及肺腑。
不过据她所知，这么小的孩子，即便是严重的外伤，救治不当也会要了他的命，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好容易喂完药，寂严法师又亲自为他针灸了一回，说是拔除体内的杖毒，使血脉畅通。
最后又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瓶子，“这瓶小还丹拿来内服，早晚各一粒。另外一瓶金创药，用于外敷，用干净的纱布包着，每日换一次药。”
苏芙接过来，将药小心地收好，寂严法师又为他开了一张方子。
“若是醒了，就照着方子，早晚各一剂。”
说着便起身告辞，“我还有个法事没做完，令孙应该无大碍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在城中接个大夫看看就行了。”
寂严法师并不是医师，平常也从不出手救人，此次已经是开了先例。
老夫人哪敢再麻烦他，千恩万谢的亲自送了出去。回头却看见苏芙已经在指挥人手准备干净的纱布，为林晏上药了。
“好孩子，今儿真是多亏了你。”
拍了拍她的头，老夫人满含感激，她是真的有些后怕，若不是苏芙当机立断抢了林晏就走，后果不堪设想。
苏芙笑了笑，手中的活计却没停，“都是应该的，皮之不存毛将附焉，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点点头，老夫人没再多说什么，心中不由暗自庆幸，当初一个不经意的决定，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居然救了自己的长孙一命。
难道这就是寂严法师所说的，与他们林家有宿世之缘吗？
苏芙年纪小，也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指挥着丰儿和谷儿，帮他把伤口包扎好，自己也累得不行了。
碧圆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她是辛苦了，“你先去睡会儿吧，有我们照看着呢，何况已经打发人去仁心堂请大夫了。”
苏芙之前吃了太多的苦，身体底子弱，根本经不起折腾，此时早已撑不住了，闻言也没有客气。
“那就麻烦几位姐姐了。”
也不敢走远了，就在隔壁厢房里合衣躺下，隐约听得仁心堂的大夫已经来了，这才放心的睡下。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不停的在做噩梦。一会儿是前世她与父母的仇人同归于尽，开着车疯狂大笑着冲下山涯。
一会儿又是白石岛上冲天的火光，还有阿娘那万般不舍的眼神，似乎不管她走到哪里，都紧紧纠缠着她。
半夜里惊醒过来，再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过去看看林晏情况如何。
碧圆还挑着灯坐在桌前守夜，小丫鬟丰儿在一旁打瞌睡，见到苏芙进来，碧圆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林晏还没有醒来。
苏芙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仔细看了看，见他虽然依旧昏睡着，但脸色已经好多了，心中不由得大为宽慰。
只要熬过了今天晚上，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正准备离开，却听林晏忽然低声地啜泣起来，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嘟嚷着。
“阿娘，是他不配，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