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宋钊。”
宋钊从阴影里出来，瘦小的身躯顶着一头乱发，活像是拖把成了精，惊悚效果满分。
“是你呀。”
宋瓷瞌睡都快被他吓没了，不客气地把手里沉手的礼物袋子递过去，仰头跟她妈说：
“我白天不小心弄坏了他的衣服，答应给他赔一条能穿的，差点给忙忘了。”
宋钊不好意思地提提胡乱缝了两针的破裤子，感觉后头直往里头灌风，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我不是来要裤子的。我把你爹的衣裳洗干净了，拿去还你们，就看见你们出门。我就跟你们走了，晚上，容易出事。”
宋瓷弯起眼睛笑：
“谢谢你保护我们。你等了我们一晚上呀？”
宋钊轻轻嗯了一身，别看身板瘦得跟门板似的，力气却不小，也是常年干活锻炼出来的。
李胜男听明白了，也放下戒心，好声好气道谢，又问他：
“你晚上吃饭了吗？”
宋钊窘迫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答：
“就着凉水吃了些灰灰菜。”
宋瓷就听见她妈牙疼似的倒抽口凉气。
灰灰菜生吃那能有啥好味道？这会儿都老了，更别提什么营养了。
宋瓷怜惜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和他相比，她现在的生活真的像是天堂。
可她却还在抱怨这抱怨那，这不肯做那懒得干的，真的有点羞愧。
重生这样宝贵的机会，怎么可以浪费在一条咸鱼身上？别人都这样认真生活着，她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宋瓷抱紧手里沉甸甸的物理书，感觉到知识的重量。
这有什么的？学就是了。
“好几天没吃上饭了吧？跟我家去吃一口，糊弄下肚皮好睡觉。”
李胜男声音温和，带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和煦之意，半点没有高高在上的怜悯与施舍。
宋瓷恍然回神，就听见宋钊声音稍微大了点，欢欢喜喜说：
“谢谢婶子，您是好人。”12
“你也是好孩子。”
李胜男微笑着回应一句，伸出一只手来，跟他合提一个大塑料袋。
“您拉着她吧。天儿黑，她又这样小，别不小心摔跤了。”
宋钊大大方方拒绝，话说得很是体贴，能听出一股极隐秘的亲近之意来。
李胜男没再客气，拉起闺女的小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着。
夜里九点多钟，大多数人家都吹灯睡觉了。
村子里安静得很，偶尔响起一两声狗叫，得到主人家一声呵斥后，也消停下来。
月朗星稀，清辉一片，路上倒也不难走。
宋瓷打个呵欠，她的生物钟又发出警告。
可离家还有好远，以她的小短腿至少还得走上千步。
宋瓷抹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努力振作精神，没话找话地小声说了想叫宋钊帮忙租书的事。
“你也别跟着大人去上工了，挣的还不够你吃的，还累得自己不长个儿。来给我干吧，管你的饭，还给发工资。
这样啊，你先找个地儿，把村里孩子集中起来，然后给他们发带走，看完可以来你这里交换下一本看。
一人一分钱可以看上一天，不许私下交换，不许损毁书籍。你就在旁边看着他们，谁不守规矩就不借给他们书看，敢闹事的就去找我爹，你别管，记着人名就行。”
宋瓷又打个呵欠，想到哪算哪。
“你识字吧？那些书随便你看，他们有不认识的字，也可以来问你，你给他们讲讲，他们慢慢就会尊敬你，生意就会好做。
先这么着吧。等把他们兜里的闲钱赚完了，咱再商量拿东西抵账的事，还有去周围村子扩大市场的事。
你也别闲着，每天除了看着收钱借书，也要统计一下，那些书比较受欢迎，下次咱们进书的时候要听你的意见的。
唔，还有你的工资。一个月先给你三毛钱吧，不多，你先攒着。饭跟着我们吃，衣裳就穿我妈给你改的旧衣裳吧，有没有问题？”
宋钊脚下轻飘飘的。
她那些话进了耳朵，在脑子里转啊转的，就是不肯踏实落下，跟在做梦似的。
他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怯怯地拿眼角去瞅李胜男。
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谁家里都是大人做主的。她不会以为自己故意骗她的孩子吧？
要是她敢打他，他肯定把手里的袋子扔得远远的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