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垂死挣扎的恶毒语言，尹莘玦本不应该放在心上，却在听后不自觉将目光转向了连清。
或许杏樱的诅咒已然生效，事情处理完了，他就该放连清走了吧。
因为谭神医说的对，他无法反驳，更无法放下对安生的责任，所以，远离连清对他来说，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那件衣袍他上下检查过，上面没有独属于洛儿的小习惯，不信邪一般看了好几次，也没翻到那一瓣小小的樱花。
他现在纵使再想自欺欺人，也找不到理由，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杏樱和小桃被带走，尹莘玦挥散了剩余的人，只留下他和连清。
连清海还跪在地上，他低身双手将连清扶了起来，连清抬头，眼含疑惑，“王爷？”
尹莘玦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不知不觉，天空已然泛起了鱼肚白，白蓝黑三色交织，汇成了一道光与暗的独特亮丽风景线。
足够好看，也足够复杂。
“随我一起去走走？”
他开口，目光与声音皆温柔的不可思议。
“王爷，奴婢不是应该和娘娘……”
“她已经不再是你的主子了。”尹莘玦知道连清在疑惑着什么，解释道，“你和安生之间的对话我其实全部听到了，你没做错什么，所以你不必担心。”
“不。”连清摇摇头，“其实那些山贼，是奴婢找来的，娘娘的计划，奴婢一直有参与，王爷，奴婢并不无辜。”
“我也知道。”
他已经将那件事调查了个清楚，心里明白连清做了什么，“但我不怪你。”
“可……”
“谭神医来了。”
尹莘玦再次打断连清的话，他发现她真的好像洛儿，就连遇到这种情况的倔脾气也是如出一辙，尹莘玦甚至能看到如果此刻是以前的洛儿在他面前，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或许正是因为太像，他才会认错吧。
“师傅来了？”
连清的眼里瞬间泛起了光亮，复又暗淡下来，“奴婢给师傅丢脸了。”
“谭神医希望能带你离开。”尹莘玦抿了抿唇，“你想离开吗？”
“奴婢……”
连清犹豫的咬住了下唇，“奴婢很羡慕安生能找到自己的身世，奴婢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在皇城找到自己的亲人，但这些日子待在王府，一直没有机会，奴婢真的可以和师傅一起离开吗？”
或许是安生触动了连清，尹莘玦可以看到，她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期盼。
它忽的想到了谭神医告诉他的话，心中又一疼。
他既希望她能实现自己内心的期盼，又担心连清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真的崩溃。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结果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呢，或许你的父母不在了，又或许他们并不期盼能找到你，如果结果是这样，你还会选择继续寻找下去吗？”
“会。”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连清肯定的点了点头，“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奴婢都想去寻找一个答案，不然这将成为奴婢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遗憾，好与坏，女婢愿意照单全收。”
连清的态度已然明朗，尹莘玦最后一丝不情愿也就此被斩断，他微微一笑，“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尹莘玦已然放弃，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释怀，连清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天慢慢的亮了起来，今日是皇帝的寿宴，可尹莘玦并未打算出席，比起其他皇子皇女早早的开始做起了准备，尹莘玦却带着连清来到了悬崖边。
“王爷，这里是，安生跳崖的那个悬崖吗？”
“对。”
尹莘玦温柔的点了点头，小心护着连清，怕她踩滑发生意外，指着某个地方，“当年就是在那里，我没能拉住洛儿，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于悬崖深处却无能无力。”
那种深层的无力之感，即便是到了今日，回味依然清晰。
连清闻言，走到了悬崖边，慢悠悠的蹲了下来，一只手摸着地面，感受到了属于秋日清晨地面的凉意。
“王爷为何要带奴婢来这里？”
“不知道。”
尹莘玦摇了摇头，也随着连清蹲了下来，“就是想带你来看看。”
或许是将这个地方当做了一场告别，和五年前的噩梦说再见的同时，也和连清做最后的告别。
“王爷似乎很难过。”
紧皱的眉头和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纵是想瞒也瞒不住，尹莘玦索性点了点头，“不错，我确实，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这个伤心之地？”
“或许吧。”
因为要送连清离开，所以尹莘玦选择了向她隐瞒他的心意，此刻说出来，对连清对安生都不公平。
“王爷放心，不管是安生也好，还是以前的杏洛小姐也好，她们都不会怪你的。”
连清扬起一抹真诚的笑容，虽然刘海盖住了她的眼睛让尹莘玦看不真切，但那股温柔的心意，却从不止于用眼睛可以表达。
尹莘玦被她感染，瞬间觉得舒心了许多，“你为何会这么想？”
“大概是，感觉？”
连清眨眨眼，“站在这里，奴婢似乎能想象到当时杏洛小姐的心境，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是稍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期盼着王爷能够好好活着的美好祝愿，只要王爷过得好，她便会觉得很开心，即便那份好自己没能参与其中。”
连清的话，让尹莘玦又是一怔愣，她几乎完美复刻了五年前洛儿临离别之际，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的所有情绪。
万千的感觉汇到最后，无一表明着她的爱。
最简单最纯粹也最刻骨铭心，你看，连清和洛儿多像，可再像，她和终究不是她。
“走吧。”
尹莘玦叹了口气，“你的师傅很想你，我们回去吧。”
“好。”
连清点了点头，跟随者尹莘玦回到了王府。
亲自带着连清去到了谭神医暂住的小院儿，看着师徒二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尹莘玦沉默的避开眼，而后默默的离开。
他回到了书房，不见一人，整整坐了一天，等到夜幕降临，似乎能看到皇宫内热闹非凡的场景，今日之后，蜣国公主会成为七皇兄的正妃，七皇兄当封太子，风光无两。
他走出书房，本想一个人独自散散心，没想到正碰上了在凉亭和下人聊天的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