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沈子鱼的描述，楚杨几乎能想象当时隔三差五就有人去青青酒馆找茬的画面。
而那时有个权势滔天又丰神俊朗、博学重礼的公子哥总是能及时出现替母妃解围，难免会让她心生好感。
至少老皇帝在人前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不然也不会被不明真相的百姓称为仁君，文君。
楚杨不喜欢下属禀报事情的时候啰啰嗦嗦抓不住重点，若是换个人换件事，恐怕早就被踢出去了，唯独在容妃娘娘这件事上，越事无巨细越好，只是每次提及老皇帝，他的脸色都要寒上一两分。
沈子鱼显然也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先皇的部分草草略过，容妃娘娘的部分讲得甚是详细，其中还穿插了一些生活上的小事。
正好随安拿了药回来，沈子鱼让随安将已经淡了的茶撤下去，重新上了一盏，接着道：“圣医谷医术超群不假，大海捞针的找人就有些力不从心，又不好公开，毕竟婚前离家出走容易惹人非议，悄悄的找了一个月，最后抱着人比虚名更重要想法求助了唐家堡。”
“唐家堡十分重视此事，派了唐家大公子唐毅去找人，说是找不到未婚妻他也不必回来了。唐毅也是当时较为杰出的年轻一辈，江湖儿女嘛，不拘小节、行事洒脱，本就不满父母包办的婚姻，连带着也不满尚未谋面的未婚妻来。”
“唐毅在皇城找到容妃娘娘后并未立即将消息传回去，而是相处了几日，两人一拍即合，都认为这娃娃亲不合适，决定回去就跟长辈坦白。那时容妃娘娘正跟一位大厨学菜，要耽误些时日才能回去，唐毅也就留下保护她的安危，日后也算有交代。”
“先皇善于心计，也有一套专门和江湖中人相处的方式，所以很快就和唐毅称兄道弟起来。不过，那时先皇并未向他们坦诚身份，他们一直以为他只是皇帝身边禁军统领。”
“先皇身份暴露是在一次皇家狩猎上，长公主被劫持，贼人在撤走的路上遇到了上山挖草药的唐毅和容妃娘娘，阴差阳错的救下了长公主。两人将长公主送回去的时候不可避免见到了先皇。”
“谁都没有想到唐毅和长公主会因此相互生了情愫，而且还私下见了几次面，后来在长公主被远嫁别国时，唐毅劫了送嫁仪仗队。这关乎两国邦交，自然遭到了举国通缉，唐毅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长公主又不会武功，两人仅逃亡两个月就被捕了。”
“为了营救唐毅，唐家堡和圣医谷想了很多办法，连劫狱都上了，也没能把人救出来。先皇本就对容妃娘娘有意，便借此事明里借外力逼迫、暗里暗示，纳了容妃娘娘为妃。”
沈子鱼叹息一声，“事后，唐毅和长公主远走，唐家堡和圣医谷是世交，加上有江湖人不与朝廷结交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圣医谷公布了容妃娘娘的死讯。”
这些过去几年发生的事情再惊天动地，讲起来也就一盏茶时间。
听完，楚杨沉默了许久，“那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和陈嬷嬷以前讲述的差不多。”沈子鱼道：“容妃娘娘怀胎七月时，先皇后开恩召了她的家人入宫陪产，当然，是先皇和圣医谷一起伪造的娘家人。谁都没有想到容妃娘娘会因此感染疫病，御医们都束手无策。”
“薛老谷主也从圣医谷赶了过来，耗费心力治好了疫病，却发现容妃娘娘身上还有毒，据说是巫毒，研造毒药的人还没制出解药就因为中了此毒去世。”
“薛老谷主主攻医术，对毒本就不擅长，求助了许多钻研毒的同行，那些人有的恶名在外，也不可能全都入宫，唐家堡就悄悄重金悬赏了一个和容妃娘娘差不多月份的孕妇，承诺了诸多好处，然后让她服下了相同的毒药，那些人就在宫外研制解药。”
“饶是集百家所长，最后也没能研制出解药，只能用烈药压制。那些药都会对胎儿造成伤害，起先大家都瞒着容妃娘娘，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容妃娘娘知道后，就让陈嬷嬷熬了催产药，提前生下了王爷您。”
“而容妃娘娘......在您出生后一炷香就毒发身亡了。王爷您出生时身上也有相同的毒，好在轻微，他们又故技重施让那孕妇提前生产，在那婴儿身上实验成功后才给您用了药。”
楚杨抬头看他，“那婴儿......是唐欢？”
沈子鱼点头，“不错，后来那孕妇去世，唐家堡收留了那孩子。想来也是没办法完全肃清余毒，所以王爷和唐欢才会被同样的毒困扰多年。”
楚杨见他面带犹疑，便追问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不错。据我们调查，无论是疫病还是毒，都和先皇后扯上了关系，所以事后先皇除了将那些伪造的娘家人以及伺候容妃娘娘的人全部灭口之外，后来也在顺带在处置国舅的事情上处置了先皇后，只是......不知当时的太子有没有参与其中。”
楚杨不由得冷笑，“皇后再大也不过就是后宫中的女人，在这太平盛世的，要从哪里找来疫病传播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巫毒？倒是本王那位哥哥，一直以来都闷声放大招，让所有人都小瞧了他。”
包括这一次他能顺利坐上皇位，恐怕自己也是被算计在其中的一个。
“那这就有些棘手了。”沈子鱼说，“当今圣上即位后励精图治，颁布了多条利民的法令，深得民心，而且正值壮年，最近还把兵符掌握在了自己手里，想把他拉下马恐怕......”无异于蚂蚁憾象。
楚杨却不见半点退缩之意，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那就......走着瞧。”
身为谋士，沈子鱼并没有过多的劝解，反而因为这句话而觉得热血沸腾，暗自平息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一叠厚厚的书信，“这些是调查过程中各处的证词，还有证人，属下都安置在了城外最偏僻的庄子里，王爷若得空可以去见见。”
楚杨收了书信，“你也奔波了这么久，早些回去歇着吧，左右这段时日也没什么大事，不用急着回来。”
沈子鱼揖礼告退，乘坐王府马车回了楚杨赐下的宅邸。
谋士拥有自己宅邸的，他沈子鱼还是第一个，足以说明楚杨对他的看重。
沈子鱼离开后，楚杨在书房里枯坐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