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余笙还是没能如愿，只能乔装打扮后带着小少年出发。大概小少年也觉得自己不受待见，一路上净说些俏皮话逗她开心。
见他这样，余笙也觉得心软，暗叹一口气：罢了，就当带小孩子出去透透气吧。
走到大街上，余笙想起了媚瑶，也不知道她想通没有，伙计招得怎么样了？由于不放心，便吩咐车夫先去一趟“风雪初霁”。
起先车夫不愿，直到余笙拿出那枚玉牌才成功的让他听命。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小少年嘴里嚼着冰糖葫芦，有些吐字不清。
“那家店是我朋友开的，由于经营不善快倒闭了，上次给她出了个主意，也不知道有没有起色，所以想去瞧瞧。”余笙如实道。
反正她以后会时常出现在风雪初霁，根本经不起楚杨惯常使用的渗透性调查，隐瞒并不是什么好策略。
说话间，目的地到了。小少年率先轻巧的跳下马车，转身向余笙伸出手。
不过余笙没注意，几乎在他下去的同时就提着裙摆跳下了车辕，站定了才发现伸在自己面前的手，她轻轻拍了一下，好笑道：“行了，我一个丫鬟而已，没那么金贵。”
小少年收回手，略有些赧颜的挠挠后脑勺。
把目光移向店铺，余笙很快就发现和上次所见大有不同！
店铺由一间变成了三间，每间都敞开了门，门的上方挂着半尺长的水晶珠帘，在阳光的折射下看起来特别的晶莹剔透，也更显得屋里通透亮堂。
余笙刚走到门口，很快就有穿着利落大方的小姑娘笑脸相迎。
“姑娘里面请，我们风雪初霁开业酬客，今儿购买所有东西一律只收半价，消费满五两就送价值一两的物品，随您挑选，多买多送。就算没有合您眼缘的东西也没关系，进来就可以领小礼物哦。”小姑娘口齿伶俐道。
这种赤果果的拉客方式一般人遇到都是避之不及的，不过这小姑娘俏皮的笑容配上如珠玉般清脆的甜美声线，再加上铺子令人舒爽的门面，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不知不觉就跟着走了进去。
铺子的装潢风格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不过由于空间大了，各个板块整理得当，看起来利落顺眼多了。
和上次的清冷不同，这次铺子里的客人很多，好在店员也不少，每个店员招呼两到三个客人，倒也得心应手。
余笙在店里走了一圈，心里满意的竖起了大拇指，看来这媚瑶总算是开窍了。
正想着呢，就瞧见媚瑶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余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媚瑶笑着说，熟稔的拉着她去了柜台处。
那里站了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子，身着蓝灰色长衫，略显得有些单薄。男子见她们过来，连忙把手里的活儿交给其他人，从柜台后绕出来向两人作揖。
“这位是徐展，店里新招的人，他识字，又能看懂你留下的劳什子计划书，我把他升为掌柜了，这店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功劳，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吧。”媚瑶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又转头看向徐展，和颜悦色道，“徐掌柜，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余笙姑娘。”
余笙不由得挑挑眉，因为眼前这人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熟面孔。当时他还是在街头支了个小摊儿、专门帮人代写书信的先生。
更巧的是，她的那则招聘启事就是他代笔写的！
“老板娘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若不是有余姑娘留下的书稿和图纸，在下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徐展谦虚道。
虽说他弃文从商，但还是摆脱不了与生俱来的那股子书卷气。不过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觉得他是个有内涵的商人。
“徐掌柜过谦了，你能在来应聘的人当中脱颖而出，想必也有过人之处。”余笙微笑着说。
说到招人这事儿，媚瑶又接过了话头，“说起来也是缘分，当时那告示我贴在门外好几天，连个上门问问的人都没有，我都以为招不到人了，谁知就在我准备撕掉的时候，徐掌柜来了！”
说到这儿，她颇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也真的是巧，他也曾是风雪初霁的第一位客人，我记得他当时买了一支簪子，说是送给自家妹子。”
闻言，余笙看了一眼徐展，后者朝他温和一笑。
“徐掌柜，能否借一部说话？”余笙默了默道。
毕竟用人不仅仅是看能力，人品也是很关键的，而且她总觉得这事儿太过蹊跷。
东黎国遵从士农工商的等级划分，虽然商业也是支起国家的一方栋梁，但还是被许多人所鄙视，尤其是读书人，说他们满身铜臭、奸诈狡猾、嗜钱如命，平时打交道都觉得污染了自己的品格，更何况弃文从商？
两人去了二楼雅间，经过的路上，余笙发现二楼被隔成了许多雅室，准备用来专门招待有钱有身份的客人，不过现下却是都空着。
丫鬟给两人上了茶之后默默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虽然整个二楼也没什么人......
余笙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对方忽然就站了起来，朝她深深揖了一礼。
“这是做什么？”她没动，即没拦着也没躲开，眼睛淡淡的看着对方。或许她自己还没发现，这姿态和楚杨惯用的如出一辙！
一样的以不变应万变！
“我知道姑娘有很多疑问，也不信任在下，不过在回答姑娘的问题之前，在下想请姑娘听听在下的故事。”徐展站直身体，并没有再次坐下。
余笙拨弄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不说听，也不说不听。
徐展就当她是默许了，接着道：“我出生在一个还算祥和富裕的村子，从小就喜欢读书，也颇有些天分，十二岁考取童生，十五岁得了秀才，十八岁中举人，十九岁时带着父母和全村人的期望入京赶考。”
余笙注意到，他说到这些往事时眼里闪烁着异常的光彩，想来那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以为自己哪怕无缘三甲，也可以中个进士。谁知，放榜那日我刚到榜文前就被人抓住关进了大牢，罪名是科考作弊。想我孤身一人入京，没有后台也没有背景，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关了五日后来了一帮人，强迫我签了认罪书，其他处罚不值一提，只那句永远取消科考资格刻骨铭心。”
“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天天想着自证清白。不料我越是闹腾，越是没法自由。就这样，我整整被关了七年。七年后从牢里出来，衣衫褴褛、面目全非、脏污不堪，还身无分文，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徐展深深叹了口气，“我想去衙门叫屈，可惜被人当成疯子赶了出来，还被毒打警告。再后来，我终于放弃了，一路乞讨回乡。谁知，就在我入狱的第二年，家乡大旱，又蝗虫泛滥，颗粒无收，加上莫名其妙的疫病，全村人都死了，我回去看到的只是个杂草丛生的荒村。我无处可去，在村口的那颗大树下坐了整整两天，最后决定回到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