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也不能装傻吊着人啊，她真的不想萧霁继续在她身上付出这些真心了，沈若一副语重心长、知心大姐的模样，“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日后便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萧霁嗤笑，“那就等我明白的那一日再论吧。”
……这一路，二人就这么斗着嘴，倒也觉得很快便到了大锦村。
不过刚刚到了村口，马车便停下了……
沈若掀开马车帘布，“怎么……”
话还没问完，便不必问下去了，沈若将马车帘布一掀开便能闻到一股令人鸡皮疙瘩都不由自主冒起来的味道，那是一股尸体腐败的味道，并不浓烈却让人作呕。
沈若脸白了白……
“这就不行了？我以为你早已做好了面对这些的准备。”
萧霁这话听起来像是有些嘲讽的意味，可与之相对的，他的脸上却布满担忧之色。
沈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确实觉得自己是做好了准备的，可是真正面对这些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内心不够强大，这种味道让她难受反胃，还让她害怕。
“小姐，”华菁时刻记得自个儿的身份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婢女，“这儿还只是村口，咱们入内只怕这腐败的气味会愈发浓郁起来。”
沈若点头，“我知道的，我只是一时我有些不适应。”
“先下去看看吧。”萧霁说完率先跳下了马车查看情况，其他人也跟着纷纷下了马车。
沈若下车后又看向其余人，“知秋、敬书、李二呢？你们都还好么？”
李二是一字阁的隐卫如今扮作护卫跟着他们，这样的腐败的气味他虽然也算不得常常闻到，却也不是第一次，因而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知秋、敬书二人则是白着两张脸，担心自己反应强烈就会被沈若赶回城内，纷纷点头，“挺好，一点事儿也没有。”
“不过腐气、死气这类的东西闻得多了，于身体也是有害的，我这儿有些避瘴丹，对上邪气、瘴气、腐气都是有些护体作用的，咱们一人吃一颗，不能说吃了保证不会染疫，不过总归比不吃还是好些。”华菁说完摸出一个小瓷瓶，开始数丹药。
我？萧霁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华菁一眼。
而其余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华菁手中的丹药上，并未发现萧霁在打量什么。
果然还是华菁姐姐靠谱，沈若点点头，完全没有发现因为华菁脱口而出的一个我字儿，便引起了萧霁对华菁身份的怀疑。
沈若又问，“映夏，这避瘴丹有时效么？能管用多久？”
“管不了太长，只能一日夜。”
“嗯嗯，那也不错了，每人吃一颗，多少能抵挡些。”
在场之人一人吃了一颗避瘴丹，当然萧霁和冷青也都分到一颗吃进了肚子里。
说来倒也神奇，沈若吃了避障丹后连先前那股子想吐的感觉也消下去了。
沈若向锦西村望了进去，村口没什么农户，不过地势偏高，向下看能看见许多农户房舍，不过并没有什么炊烟四起的生机勃勃之景，而是一片死寂。
沈若突然想起那日在锦西城，敬书问他里面会不会是座死城，那时她尚且能斩钉截铁的说不会，可若是同样的问题放在这儿呢？
沈若觉得她再没有这个底气还能说不会了……
“走吗？”萧霁看着沈若，有些担心。
沈若深吸了一口气，歪着头看着萧霁，“你这算是舍命陪君子么？”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还没将你吓破了胆儿，”萧霁顿了顿又道，“你是君子吗？我这顶多算是舍命陪美人儿吧。”
美人儿这个词儿难得从萧霁嘴里说出来却不显得轻薄。
“那走吧，多谢你肯舍命陪我一回了。”沈若说完也不看他一眼，迅速爬上了马车，似乎谢他是让她挺难为情的一件事儿。
萧霁则是摸着下巴看着沈若有些“逃走”意味的背影，很是自得地勾起了笑。
说实话，沈若自己也承认，毕竟萧霁是这个天底下唯一能同哥哥相较的人，论才学、能力、手腕皆是远胜于人的，就算她于公于私再不想萧霁跟着，可事实上有萧霁跟着她确实会觉得安心许多。
待众人又上了马车，便真是向离那个看不见又摸不着的敌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直到马车外传来若有似无的咳嗽声，他们一行人便知道他们是真的已经到了患有疫病的百姓身边了。
“姑娘，咱们停在这儿么？”敬书在马车外室喊话。
“先不用停，”沈若想了想，“知府说大锦村是沿河落村的，到了大锦河边儿便是人口最多的地方，我们在那儿停下吧。”
沈若说完却没有得到敬书的回应，又等了一会儿，“敬书？”
“～姑、姑娘～～”敬书的声音似乎发紧又发颤。
马车内沈若与萧霁对视一眼，后者当先挑开马车帘布，向外看去，不远处的前方，一亩似乎已经半荒废的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大概六、七具尸体，死状十分可怖，依稀还能看见各类虫蚁从他们已经开始腐烂的或许眼睛、或许鼻子里钻进去，又从另外一个血肉模糊的肉洞里钻出来。
如此刺目惊心的画面，再加上空气中越发浓郁的腐败气息，让众人的心头都漫上凉意。
“啊——”知秋已经忍不住叫出声来。
华菁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这些也在她料想之中，因此没有知秋那么大的反应，反倒是有些担心她家小主子。
萧霁看到这些后，下意识便是抬手捂住了沈若的眼睛。
可是沈若已经什么都看见了，萧霁的大手覆在她眼前，让她的视线便得漆黑一片，从前她记着避嫌也是为了不让萧霁误会自个儿的态度，总是记着保持距离，可是眼下她已经忘记了要拍开他的手，任由这只大手覆在她眼前。
“小姐……您还好么？”华菁小心翼翼地。
“我……”沈若甫一开口便觉得喉头涌上来一股劲儿，她抚开萧霁的手，趴在马车侧窗上开始吐，吐了个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