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凌原本是想解释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告诉她受内伤一事，不过他瞧着小姑娘的这副神色，后知后觉的发现眼下他最该忧心的事情果然还真该是这碗药的事儿。
“……这是……华菁配的药？”姬延凌看着小姑娘捧在手心里的那碗药，想起上回小姑娘在左相府喝的那一碗药，当初小姑娘嫌难喝，他为了劝小姑娘趁热喝药自己先喝了一半儿，当时……他就快吐了。
“嗯，是啊，所以这碗药区别于寻常大夫、太医配的药，这个喝了一定药到病除，好的快！”沈若觉得自己果然猜对了，延凌哥哥就是害怕喝药。
姬延凌抽了抽嘴角，垂眸瞅了一眼小姑娘手里药又迅速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那碗药黑黢黢的、还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酸苦味儿，闻着就让人……几欲作呕，他觉得……他可能真的喝不下去。
“沈一一，我的内伤调息养一段日子就会好了，用不着喝药的。”
“是么？延凌哥哥，你就是不想喝药对不对？”沈若狐疑道，“就算你说得是对的，总归喝药了好得更快些，所以哥哥，你还是喝了吧。”
“好，我喝，”姬延凌有些无奈的伸手将沈若手中的药碗接过，又顺势放在了桌子上，“放凉一会了就喝。”
“哥哥，你是不是想趁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将药给倒了？”沈若脸上全是一副“你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么”的小表情。
“呃……”不得不说，姬延凌确实有这个打算。
“哥哥，这是我亲自熬的，守了快两个时辰才熬好的，你舍得倒掉么？”沈若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姬延凌，心想着一定要装的可怜巴巴让他不忍心。
姬延凌一眼便瞧出了沈若的小心思，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舍不得的，刚要开口应下把药给喝了，小姑娘先开了口。
“不如这样，哥哥，上回在左相府你陪我喝了药，这回我也陪你喝吧。”
“不……”用了。
姬延凌话未说完，沈若已经将药碗送至嘴边浅浅的喝了一口，喝完又往姬延凌跟前儿递，并且十分没有仪态地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擦了擦嘴。
沈若想着她可不像哥哥那么傻，当初一口就喝去了半碗，她尝尝就可以了么，华菁姐姐配的药这么难喝，确实有点想呕，但是她要忍住！忍住！不然怎么说服哥哥喝药。
“哥哥，我也陪你喝了，该你了。”
姬延凌愣愣地接过药碗，小姑娘仰头看着他的样子很乖，像一只软软糯糯的小兔子。
他看着小姑娘脸上没有擦拭干净的黑灰，一想到她一两个时辰坐在药房隔间的小矮凳上替他熬药的样子，就觉得心好像跳得更快了一些。
从小到大他哄着小姑娘喝药、吃饭、睡觉的时候颇多，如今反过来被她哄着感觉好像……也很不错。
姬延凌觉得自己此刻心情十分愉悦，可他又觉着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被小姑娘哄着吃药还很享受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于是努力压下快要扬起的唇角，本想维持着自己平素那般风轻云淡的浅笑，却觉得心中的情绪好似涨地太满，以至于他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住那般淡然，只能绷起唇角，皱着眉头，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好，我喝。”
沈若看着姬延凌突然变得这么严肃的神情，心想果然喝药对哥哥来说是一桩颇富挑战的事情。
待姬延凌将一碗药喝得见了底儿，十分平稳、缓慢地将药碗放在桌上，又若无其事的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喝了下去，然后将手伸入怀中却掏了个空，才想起自己的帕子刚刚替小姑娘擦了脸，于是十分自然的扯了沈若腰间挂着的那方绣了桃花的绢帕，拾起来擦了擦嘴，又顺手放在桌上与他那一方脏了的帕子放在一处，这才开口道，“有点渴。”
沈若先是一愣，有点渴？而后明白过来延凌哥哥这是在解释自己为何喝了药要立刻倒一杯清茶来喝，他这是渴了！才不是因为药苦要去一去嘴里的苦味呢！
沈若有点想笑，又觉得自个儿这会儿若是笑了，说不定哥哥便会恼羞成怒往后再不肯喝药了，于是轻咳了两声掩盖住自己的笑意，又替他再续上了一杯茶，“哥哥，你渴了就多喝两杯吧。”
“嗯。”姬延凌也觉得是应该多喝点茶，将自己那股想吐的冲动给压下去，边喝茶边想着下回应当寻个机会同华菁提一提这事儿，喝药这回事除了看重药效也该适当的考虑一下口感吧？不然病患将喝下去的药汁全呕了出来也达不到治病的效果吧？他也就罢了，他们家小姑娘日日喝这样的药，简直……活得太过艰难了。
姬延凌一连喝了三杯茶还将嘴里那股药味压下去几分，有些不忍心地问小姑娘，“沈一一，你每日喝得药都是这样的味儿么？”
“没有啊，就是当初在左相府还有前些日子发高热时喝得药跟这个一样又苦又涩又腥又恶心，平日喝的倒是还行。”沈若说得十分中肯。
“哦，那就好。”姬延凌也觉得替小姑娘松了一口气。
“我觉着大约是治病治伤的药都是这样，难喝得各有千秋，我平素吃的只是补药大抵就用不上这么‘良药苦口’了”沈若猜测道。
小姑娘说完又去问他，“哥哥，你的内伤是不是替我寻凤血护心草的时候受的？”
沈若虽然问了这么一嘴，但她心里已经认定这是事实，不管姬延凌说是还是不是。
姬延凌怕小姑娘自责原本想否认，却发现她好似已经笃定这个事一般，心底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嗯，不过不是什么严重的内伤，是华菁夸大其词了，你看宫里的太医哪个不是有七分的伤情要说成十分的？”姬延凌说着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像是安抚。
“哥哥，你不该去的，”沈若原本想与他静下心来好好说一说他去淮水城采药这一桩事儿的利弊，可是没想到话一开口，眼圈先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