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念三杯入肚，投昏昏沉沉的，甚至来不及赞美一句，好酒。直直就直接要往石桌上倒。
宋星舒赶紧伸出手抵着她的头，这磕下去明天准定起个大包。
宋星舒笑了笑，看着唐初念说道，“你这么聪明，听过王维的相思吗？”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
宋星舒看着唐初念，眼神温柔，“最相思......”
那个时候东流帝后大婚后，姬之澜告诉他，原来唐家的大小姐唐初念就是他们认识的棠生。
他的心情那时很复杂，面上只能佯装欢喜，却连见上一面也不敢，仿佛只要自己没有真的见到。就只是姬之澜的胡言乱语，棠生还是棠生，哪里会是唐初念呢。
她明明说她是金陵人，怎么会是唐家的大小姐唐初念呢。
偶然一次在御花园见到她衣着华贵，举止也动人，身旁站着一个模样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他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是唐家的大小姐，哪怕她们两个人模样一样，可是唐初念看向天空的向往却不是身旁从容的女子模仿的来的。
身旁女子的从容，也确实不是天天浪迹天涯的唐初念能够彻底的模仿的。
他可以一眼就认出哪个是他认识的棠姑娘。
那个时候的唐初念独宠后宫，宋星舒以为她和姬之澜是真心相爱。
一个为了唐初念，舍弃了后宫佳丽三千，一个为了姬之澜收起了自己任性洒脱的性子，当他贤德的皇后。
朝堂之上对于皇后得宠，无话可说，可是身为帝王，独宠一人也是不行的。
奏折纷纷上奏，唐初念善妒，独宠后宫，不是贤后之举。
本就不是很会说话的他，极少在朝廷发言，却忍不住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妻子，陛下宠她信她，有何错？”
“百姓们说皇后是福星，帝后大婚后，东流风调雨顺，帝后一心，难道不是顺应天意？”
“尔等为臣，身在前朝。不为国为民，天天盯着后宫，可是因为自家女儿也在后宫。”
“皇后娘娘治理后宫有方，对百姓们有福，何来祸国之说。”
面对着姬之澜疑惑的神情，宋星舒知道自己逾越了，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姬之澜是君，他是臣。
自小长大的情义，也得在君为臣纲之后。
尊在前，情在后。
后来，又有一次在御书房门口看到皇后娘娘。那个时候宋星舒刚刚从西水国回来，花漫天让他带一句安好，他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安好。”
她回答道，“宋小将军，安好。”
那个时候他只能转头就走，他还是不敢回头。
知道她在后宫过得好，其实宋星舒也已经很安心了。
只是后来她失宠了，姬之澜对她的宠爱只有两年。
宋星舒带着小包袱，到“人自来”客栈，自己喝着三杯醉，还笑了笑调戏余三娘说道，“你这酒名不副实，三杯醉不了人了。”
余三娘看着他，说道：“宋兄弟，不想笑就别笑了，笑的那么难看。”
从前一杯就醉，现在越喝那个模样倒是越来越像棠生了。
思念太浓，宋星舒只觉得胸口仿佛要爆炸了一般，难受，堵塞......
余三娘叹了口气说道，“何苦呢？想哭就哭吧，忍着做什么？”
就仿佛是无意识的，宋星舒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答答的一片，他不想哭的，可是就是眼泪奇怪了，就会自己掉。
混合着三杯醉，是苦。
特别特别的苦。
像是咬到了没熟的水果，像是喝到了最后一口的药，苦的人觉得心里难受。
余三娘撑着脑袋和他说，“宋兄弟，我教你酿酒吧。”
“我从前很难过的时候，就酿酒，想着以后可以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喝......”
余三娘笑了笑，“后来遇到了棠生，自己给自己酿的酒，反而大多都进了她的肚子。”
宋星舒带着满脸的泪水，无措的看着余三娘，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点了点头。
余三娘问他说，“你要酿什么酒？”
他看着厨房里的红豆，呆呆地说，“三杯醉......加红豆......”
他要把相思装进酒里，让酒替他相思，替他醉，他以后再也不要这么难过了。
只要唐初念好好的，他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就不会难过了。
宋星舒喝得半醉，仿佛魔怔了一样，抱着红豆点头说道，“对，装进去，不想，不听，不闻......”
红豆酿，是一坛装了相思的酒。
不知道的人喝醉了，倒在了石桌上。相思的人看着她，笑了笑说道，“还同以前一样。”
宋星舒小心翼翼的抱起唐初念，唐初念靠在宋星舒怀里，红豆酿的酒气带着红豆的香甜。
半开坛的红豆酿仿佛醉了半边的天，醉了这里的景致，夜空很安静，风也很安静......
红色的酒坛就放在石桌上，夜色在守护......
宋星舒抱着唐初念进了她的房间，将人放好盖好了被子。
唐初念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三个人再“人自来”喝酒，打打闹闹，从诗词歌赋，到朝堂政事，到人生哲学，仿佛无意间她摔倒了，有个翩翩的少年郎吻了她。
他们都很吃惊的看着对方。
扑通扑通扑通的小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仿佛是她刚开始最心动的人，唐初念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她心里一直知道那个人是谁，可就是看不清......
看不清......
仿佛那个人后面说了什么话，她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就像鬼压床一样，她拼命的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可是她做不到。
好像这个名字一旦说出口，就会遭遇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她喊不出口，她不敢说出口。
宋星舒看着唐初念睡着还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他没有喝酒，此时却是理性而又清醒的。
宋星舒笑了笑，仿佛是对自己的承诺，“棠姑娘，星舒从前肺腑之言，必定遵守。”
“护你一生一世安好。”
宋星舒起身，关门。慢慢的退出了房间。
没有听到唐初念睡梦中的一句，“宋三......”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一个相思入骨，隐忍守护。
一个情根深种，顾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