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回到房间，把牛奶和面包放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看着它发愣。
原本是不想拿的，可一看到赵之楠失落的眼神，转身离开的背影，心脏突然收紧，还是从赵之楠手里拿走了。
赵之楠肉眼可见的瘦下来了。
这种感觉像是有无数个蚂蚁啃食，原本一直有计划要把赵之楠养胖，计划还没见成效，她倒是瘦了。
胳膊不小心碰到鼠标，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界面停留在程林生的那张遗像。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你觉得，这件事，跟赵之楠有关系吗？
这句话，不仅是在问程林生，也是在问自己。
牛奶慢慢变凉，表面形成了白白的膜。
......
程煜原本想找别的地方搭设灵堂，可阿婆不让，就说在小院外的空地上。
他明白阿婆的意思，就是想送儿子最后一程。
阿飞找人来干活，动作很快，赶在周一天黑之前搭好了。
程林生出殡的日子定在了周四。
最后决定土葬，入祖坟。
赵之楠起了个大早，在小院里忙来忙去。
她对于整个流程都特别模糊，以前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除了吃饭，自己一直跪在灵堂里，跪了三天，直到出殡。
原本女孩子是可以不守夜的，不过她和张秀出奇的一致，都说要跪。
不过想法肯定不一样。
她要跪，是因为她要尽最后的孝，她没有见到程父的最后一面，当初还负气离家，她在悔，也在痛。
张秀要她跪，是因为她在恨，在恨她的出现，要罚她。
期间总有人来劝，说不用这么实在，可当时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中，只要看到他的照片，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最后干脆膝盖酸软，连站起来都费劲。
“小楠，你上去叫小煜下来，他应该是睡过了，这几天太累了”阿婆穿着一身黑衣，人靠在程林琴的怀里。
“好”赵之楠看到阿婆一脸的悲痛和疲惫，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几次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又被她生生咽回去。
赵之楠走到程煜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但是里面并没有应答。
她又重重地敲了敲，门居然开了。
房间里的烟味弥漫出来，入眼就是一地的烟灰烟蒂，窗帘还是拉上的，房间一片昏暗。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进去，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了。
纠结再三，还是准备离开。
床上的人动了动，翻了个身，清了清嗓子：“是来叫我的吗？”
沙哑的声音，还透着懒洋洋的撒娇声。
声音撩动着赵之楠的心弦。
大概是没睡醒吧。
“对，阿婆让我叫你下去”
程煜揉了揉头发，嗓子好像很痛，清了清还皱着眉。
“行，对了，今天如果程林琴让你穿孝服，你别穿，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赵之楠愣了愣，没有回复。
“嗯？”程煜解释了一下原因，“小志作为家里的小辈他是要穿的，我怕她想拉个人给小志作伴”
“有这种事？”这种事情赵之楠从未听过，当时她是自己一个人，家里的小辈好像除了一个堂哥，就没有别人陪着她了。
“什么事都有，你别理就行了”
赵之楠点了点头，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算是这段时间程煜跟她讲过最多的话了。
......
程煜把孝服拿在手里下了楼。
卢扬卢皓阿飞已经到了。
大家都坐在餐桌旁吃饭，看到程煜过来，阿飞站起身给程煜腾了位置。
程煜摇了摇头，想要拒绝，却被阿飞按在椅子上。
“这个时候就别谦让了，赶紧吃饭吧”
程煜从盘子里拿了一个馒头干吃起来。
程林琴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粥，眼睛瞥了瞥程煜放在一旁的孝服。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程煜眼睛里，不过没有理会。
“今天，这谁穿白衣服？”程林琴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小煜和小志，家里也就他们两位小辈的，小煜又没有老婆”坐在一旁的一位长辈回答道。
其实有旁支小辈，可谁也不想揽这事。
“这人也太少了......”程林琴眼睛提溜转了一下，刚想说话，就被程煜打断了。
“你想说什么？”
“哎呀，我也是为他好，这小辈人少，看着不好看，要不让小楠陪你？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嘛”
突然被叫到名字，赵之楠愣了一下，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原来还真有这种事发生。
程煜大概是料到程林琴的说辞了，才会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心软。
卢皓卢扬一听，眉头瞬间皱紧，刚想说什么，就被程煜抢先了。
“她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你让她跟我一起披麻戴孝？亏你想得出来”
程林琴心里软了一下，不过还是继续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他好，再者说了，小楠以后怎么也是咱们家的人，这种事情怎么了”
赵之楠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卢皓靠在椅背上，打火机在手机不停地转：“我们不同意阿楠去，阿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家人，这......帮非亲非故的人守孝不合适吧”
“这......小楠啊”程林琴一脸为难。
“你别问她，就算是她同意，我也不同意，如果你不想让小志穿，可以，随便你，我无所谓”
“你，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可能不让小志去”程林琴其实有私心不想让小志去，可是这主家小辈，怎么可能真不去。
小志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跑到程煜身边，抱住他：“哥，我要和你一起”
程煜低头看了看小志，摸了摸他的头发：“哥不让你去，跪着冷，不好”
其实，程煜就没打算让任何人陪他，所以，一开始只拿了一套孝服。
赵之楠明显能察觉到程煜的目光，还有眼神里的安抚。
总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按理说，程煜现在还在恨她吧。
她抬眼看向程煜，发现这并不是她的错觉，程煜一边穿着孝服，一边点了点头，没有将视线移开。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