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快就会消散，让这个已经寒冷的时节更加低下温度来。
副将站在他的身边。
一开始，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但是最终，副将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除了在大军收缩的期间，齐军追击过，现在他们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知道他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企图。”他又加了一句道。
铁军默默地站了很久。
才道：“我也不知道。”
面对危急十分的局面，他看起来依旧显得冷傲，还有着几分狂妄。
所有虽然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身旁的副将却是一点都没有失望或者是担忧。
“不管怎样，”铁军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随便他们有什么样的企图、又会怎样进攻，我都已经摆好了架势、作好了战斗计划。”
“随便如何，我们只要击败他们就行了。”
“我们只要击败他们就行了”，多么嚣张的话语，随便你们怎样部署、有些什么样的“深谋远虑”，我都不在乎，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击败你们，就行了。
但是他这些张狂的话语说出来，却一点都不叫人觉得讨厌，因为他并没有摆出那种痞痞的，或者是年轻人意气风发的姿态，而是神情冷漠，好像这句话就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实而已。
……
……
战斗了大半年，吞并了晋国超过一半土地，却僵持了这么久，如果是一些比较冲动、心急火燎恨不得马上成功的人来看，闻将军的确可以算是无能的。
可是叶茂从来没有责怪过他，就连这两万多一直都在前线奋战的将士们也从来没有产生过自己无能的想法。
闻将军也是如此。
因为这看起来晋国最后的防御，是真的难以攻破。
晋国，在和周爆发战争之前，这片土地上几乎可以称之为最最强大的国家。
在战争爆发的一瞬间，这一强大的势力就像是因为沉浸于自己的强大之中太久了，从而猝不及防，然后在前期迅速一路崩溃。
但是在先轸彻底统帅大军、晋国国都被护持在后之后，晋人似乎是终于真正沉淀下来，用坚韧与不屈，死死地阻挡着周军前进的步伐。
周军最大的问题便是拖不起（这是很多人认为的），他们也知道直接硬碰硬，以进攻、反击手段对抗周军，只会迅速自己的灭亡。
先轸死死地防守，即使是在某些伤亡特别大、晋人特别愤慨喊打喊杀的时候，也坚决不以矛对矛。
晋人的消耗在持续，但是因为“神女”留下来的东西，他们的生产力也在加强，就这样缓慢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奇迹会发生的，他们这样认为。
他们好多次让周人攻打到了国都的城墙脚下，但是就是让周人无功而返。
不过周人的耐力也是让他们惊讶。
周的军队比起有史以来的其他的任何军队都不一样，他们不仅仅进攻性极强，耐力也是超凡。
这也有赖于周的运输于这个世界而言，实在是太快。
源源不断。
现在，闻将军站在冷风之中，单手握着腰畔的剑柄，眼神之中却没有任何的迷茫。
他原本就没有说保证拿下晋国、先轸只是短暂的拦路虎。
相反，他很清楚，要想拿下晋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曾经的晋国，比起周来，要强大太多了。
周才强大了几年啊？
晋国的底蕴，让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在目前灭亡对方，但是他没有任何的焦虑和不甘心。
他就是单纯地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至于结果，建立在过程之上，已经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他手下的将士们也是如此。
虽然气候寒冷，虽然远在他乡，虽然敌人是如此难以消灭，依然斗志昂扬。
远方，依稀可以望见先轸的军事设施，坚定地矗立在原野之上。
最起码，他闻将军，可以像水性一样，让晋国再也难以对周的其他军事行动作出有效的动作来。
他也知道铁军面临着齐国的压力，还有即将到来的燕国的压力，从进攻变成了防守；水性面对着秦国的攻势，只能够死死支撑，横亘在那里。
其他的诸如郑国、宋国等国家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到处为自己的利益奔波，并没有更多的统筹、协调，只能够指望他们牵制一些反周同盟的或者摇摆不定的中小国家，面对猛烈的大规模进攻，恐怕很快就会溃败，甚至影响到周的布局。
那些国家之中，唯一靠得住的便是曾经被许多人不屑一顾的吴国，这个国家想不到在暗中积蓄了这样强大的力量，而且在吴王句卑的亲自率领之下，勇猛作战、推进迅速、悍不畏死。
但句卑虽然现在看起来对叶茂忠心耿耿，却在将来不可能将到手的领土吐出来让叶茂完成自己的理想。
所以最大的局面打开，就在于同样在楚国作战的陈铁汉，以及一直往东来的龙小。
在诸多暂时的平衡之中，唯有他们两个，是最最靠得住的变数。
他闻将军已经不需要做更多，只需要把先轸压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就行，只要陈铁汉和龙小有所突破，那么一切局面就会再次朝着有利的方向展开。
他把身体转变了方向，遥望南方，觉得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陈铁汉见面了，不知道对方怎么样。
……
……
陈铁汉站在那里，往前面望过去。
楚国的王宫很美，特别是在夜晚的时候。
楚国的国都也很热闹，哪怕是现在。
他们占据这里已经有两三个月了，两三个月前，城外还爆发着骇人的攻守战，楚人还在惊恐地等待着烧杀抢掠甚至是屠杀的发生，忐忑着自己这些人不知道的命运。
三个月后，他们的生活看起来是一如往昔，甚至是更加安详美满。
屠杀没有发生，甚至就连烧杀抢掠都没有发生。
周军控制了郢都，给楚人的感觉并不像是敌军控制了这里，而像只是楚国换了一个国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