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厅门口，段木炆羽望着眼前宽阔的广场和马路，默默不语。
绑着他的黑丝无声瓦解了，手机也甩给了吕平方。
他赶紧跳下了伥鬼的背。
“伥鬼大哥，下次别这么折腾了，”他仰看着怪兽的巨大头颅，黑暗中，它的眼睛瞳孔变得很大很圆，让人的恐惧感降低了很多，如果不是它满嘴獠牙，其实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猫科动物，太丑了而已。
死过一次的人，只会怕人，还怕鬼干什么。
段木炆羽的视线漫过广场的灯光，花坛，大树。
远处的大楼可见隐约的轮廓，包覆成两只巨大的手臂。
她回来了。
没心情多愁善感的吕平方走到门前，正门和侧门都已经锁上了，他转身眼巴巴的看着段木炆羽。
“不敢出去，怕人堵门？”段木炆羽声音冰冷。
“开不开门，你帮一下？”吕平方摊摊手。
“不会开。”
“你不是鬼吗，开个门都不行？”吕平方抬了一句，兄弟们今天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被一扇门堵住了。
“砰”的一声，玻璃门碎了一地，伥鬼收回巨大的爪子，眨眨眼睛。吕平方赶紧回头看，好在所有摄像头都没电了。
“走吧。”段木炆羽穿着长靴，踏过一地碎玻璃，化作一阵风。
吕平方愣了愣，肩膀上两股风静静呆着，一冷一热。
广场吹来一阵清爽的凉风，一丝丝湿气扑打脸颊。
回去吧。
吕平方拉好了夹克，两只手揣进了口袋里。
道路两旁的高楼上，航空灯莹莹闪烁。
偶尔一家人打开了灯光，隐约有婴孩的啼哭声。
宽阔的马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橘红色的身影，正在清扫着马路。
人间。
哒哒的脚步，慢慢数过街边的梧桐。
肩膀上的风，安静的和他共赏夜空。
没什么可怕的，不管她和它是人是鬼，自己似乎也没有危险，甚至得到了她们的帮助。
想着想着，他的脸庞慢慢松弛下来。
也许，人和鬼也能交朋友。
“你要走回去？”左耳的冷风冰冰的。
“嗯？”
“你要走半小时回去吗。”
“呃。”
吕平方四处转头，街上没有一辆车，远远的公交站点有一排共享单车。
“有车，我骑回去！”他脸颊微红，小跑了过去。
这是什么单车，自己还得注册交押金。
“滴”一声打开了车锁。
“这就可以骑了？”段木炆羽的声音听着有点惊讶。
呵呵，落伍的鬼。
一蹬脚踏板，吕平方微笑着，潇洒的滑步登车。
“.你生日？”左耳轻轻吹气。
自行车猛地一阵晃悠。
“你别看我密码！”
扫路的老大爷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自行车上的年轻人，啐骂一声。
又补充了几小时睡眠。
吕平方在对面高楼反射的阳光下醒来。
他穿着外套，斜枕在被子上，只能用手捂住眼睛。
简单的铝合金窗户上没有窗帘，他在二手阳光中恍恍惚惚。
耳边传来稀稀疏疏的冲水声，偶尔也砰砰啪啪的，久违的剁菜板的声音，甚至他都能闻到一股包子的香气。
老房子的隔音都不太好啊。
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看这日头或许已经快到中午了吧。
几点了？
摸摸手机，不在床头，也不在枕头下。
被子里也没有。
对了，自己回来时放桌子上充电了。
吕平方站了起来，先把被子叠了叠。
早就叠不成豆腐块了，但是必须把床铺抹平。
摆好枕头，舒服。
拔掉充电器，拉起数据线。
我手机呢？
慌了，吕平方赶紧蹲下，扫过床底。
没有，坏了。
他一把推开门，段木炆羽盘腿蹲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正开着电脑。
左手拿着自己的手机。
“你干什么呢！”吕平方前扑过去，一把抢下手机。
夺人手机便是夺人妻子！
赶紧打开手机，没有什么异常。
段木炆羽静静的看着他，呷了一口可乐。用的是昨天她用过的那只玻璃杯。
“你干什么了，啊！”吕平方打开后台，什么痕迹都没有，心里不禁发慌。
“买东西。”段木炆羽盘着腿，脸色安静的像盆水。
“用什么买？你哪来的钱！”吕平方额头跳筋，嗓子发热。
他看着电脑屏幕，一把抢来鼠标。
桌面是宜家装修效果图。
什么鬼。
吕平方晃了一下，打开收藏栏，果然。
掏宝琼东苏柠企鹅维品会一应俱全。
“你买什么了？”
“你看琼东。”段木炆羽站了下来。
打开网页，购物车，空。
已支付。
外国人笔记本电脑元，二星手机8999元，实木大床7299元，化妆桌2680元，鞋架950元。
还有床上用品，家居用品，还有，还有。
还有猫架1180元。
“你哪来的钱？”吕平方倒吸口凉气。
“你的。”
“你怎么用的？哦对对，你昨晚看了我密码！”吕平方脸色耷拉着，声音都抖了：“不对，我卡里钱不够，你用我信用卡了？”
“今早你赚了二十万。”
“那是吴云峰给我封嘴的钱，我不能要！”
“那是买你命赔给你的钱，为什么不要。”段木炆羽声音微抬。
“我说不要就不要，我现在就退给他！”吕平方抓了把头发，浑身酸软。
大拇指松而无力，打开电子银行，里面有三张卡，他打开第一个账户，账户余额还有12万多。打开手机支付记录，一笔笔划开，最底下还有一笔元。
“这是什么？”
“给房子里贴壁纸，不能搞装修，毕竟是租的房子，卫生间收拾一下就好了，要省钱。”段木炆羽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快十一点了，壁纸工打电话说一会儿就来。”
她进了主卧，轻轻带上了门。一股暖风绕着他飞了两圈，吹乱了吕平方的头发，倏地吹开主卧门钻了进去。
“砰”，门关了。
吕平方握着手机，瘫坐在椅子上。
对了，能退吗？
他赶紧点开网站。
当日送达，琼东小哥正在为您抓紧运货哦。
都是，都是，都。
有一件！
二星手机正在静岛仓库，预计明天10:00为您送达。
退货！买错了！
“你干什么？”门开了，段木炆羽站在门口轻声问，脸上似乎有点含怯的柔弱，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鬼孩子。
“把你买的东西退掉啊！”吕平方拄着额头，不耐烦的回头哼道。
冰冷，酸麻，呃。
一股强烈的酸痛感从后腰爬了起来，吕平方一下瘫倒在餐桌上。
“不是，不是，你买错了，二星手机会爆炸，我给你换个手机，换个更好的，今天下午就能到！真的！呃！”
一股股冰凉气往他腰里钻，吕平方只能趴在桌子上，上半身一动不动。
他艰难的扭头，斜眼看着段木炆羽：“真的，真的哎，不信你查，它是不是爆炸了，炸了好几个呢，炸了咱们房子不要紧，不能炸了你啊！”
“真的？”段木炆羽走过来，坐到了另一边，她转过电脑搜索起来。
“还真的是，那不能买二星手机了。”她脸上都是可惜的神色，微微皱着眉：“这个橘子梨手机评价好高啊，但是用的人太多了。”
吕平方只能转过头，看着段木炆羽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但自己腰上的凉气一阵阵，好像自己身体中间夹了层冰片。
“你可以，买大米手机啊，”他咧出一个诚意满满的笑容。
“销量也可以，嗯，评论里说性价比高，”屏幕的光打在段木炆羽的头发上，反射着一层安静的蓝：“怎么只有两个颜色？”
“你可以，嘶，配个手机壳，你搜，手机壳！”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鬼只死了不到十年，我宁愿碰到的是百年老鬼千年老鬼啊。
段木炆羽头低了下去，语气稍抬了下：“这么多啊。”
鼠标慢慢的滚动，她好像在一个个点开，一个个看下去。
“哎，哎，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啊。”
“你叫谁姐呢？”段木炆羽终于抬起头来了：“叫我吗？”她脸庞挂上了冰冷。
悲愤，无奈。
从幼儿园回想到小学，从初中回想到大学，从初恋回想到军营里的女兵。
女人，他见的多了，比鬼还精的也不是没有。
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女鬼！
吕平方努力抬起脖子，认真的，露出一个纯洁的笑容：“女王。”
段木炆羽脸上突然泛起一阵浅浅的红晕，脸悄悄埋回了屏幕上。
“叫老大。”
“老大！”吕平方毫不犹豫。
冷冷的冰水在腰上胡乱的拍，退潮了。
吕平方艰难的直起腰。
颤抖。
阳光从主卧透出一道光柱，照在了他脸上。
“好了。”段木炆羽直起身子，看着他。
嗯？
“手机。”
吕平方赶紧递了过去。
天下大势已定，从此君臣有别，主为仆纲。
短信付款铃铃的响了好几声，吕平方前倾着身子猫了一眼，各款手机壳。
“老大，你选好手机啦？”
段木炆羽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贴吧都说橘子梨手机最好，但是它的销量好高，估计满大街都是吧。”
“如果二星手机不爆就好了，”她似乎陷入了艰难的纠结中。
吕平方看了一眼已购买清单里的手机壳，这不都是橘子梨手机的吗。
呵，女人。
“老大，我觉得，要不你还是买二星手机，买美版，他们不敢卖给那边爆炸手机。”
段木炆羽抬起头，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