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颜小脸微醺，俯身在我耳旁细问：“他是谁？”
像是春日初醒的莺儿，声音怯怯，余音婉转。
她斜着余光，向一旁的郑渝望去。
郑渝似是察觉了她的目光，微低着脸，拱手见礼，朗声道：“在下郑渝，乃三姐姐的堂弟。”
崔颜一听，脸上的笑意漫开，微曲双膝，见礼道：“小女崔颜，乃旭哥哥的表妹。”
一旁的我，见这两个小人儿这般见礼，不禁失笑。
郑渝始终微低着头，未有直视崔颜。
崔颜倒是对他甚是好奇，不时看他，还怯怯在我耳旁又道：“姐姐竟有个这般好看的弟弟！”
声音悦耳，郑渝应也听到了，耳根子瞬间发红，更是将头低了下去。
这弟弟来来京城，许多方面都长进了，就是在这男女之事上还是个羞涩的少年。
“我也觉得我家这弟弟长得甚好，就是太内敛了些，见了生人还是这般害羞，特别是见了漂亮的小娘子。”
“姐姐。”郑渝被打趣得微窘，神色局促，手足有些无措，完全不是今日早晨在齐王府得校场上打翻几名壮汉得英武之势。
“嘻嘻嘻”，崔颜觉得甚是有趣，竟乐得笑出声来。两人初见的拘束也在这阵莺啼般的笑声里化入春风，消散了不少。
引了崔颜坐下，洗茶之后便泡上了新茶，斟茶闻香，两个小人儿都抿了一小盅。
“今日不是静灵寺开斋食之日，又不是月初上香之时，你为何来了这里？还知我在这里？”
心中其实很不合时宜地想到：莫不是去年来此赏花的人，今日也来了静灵寺？
崔颜放下茶杯，乐道：“本来母亲近些日子皆是拒着我在家中的，只因一早旭哥哥让人来传信，说郡主姐姐来了静灵寺，怕没有人陪着少了兴致，便让我来与你一起赏花。”
说着，崔颜转眼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郑渝，俯身近来低声道：“谁知道姐姐并非没有人陪，这不是有个美少年的弟弟陪着品茶赏花么。”
这李承旭，看来公务尚不够繁忙，还能这般仔细留意着我的动向，连一起来赏玩的人都能给我安排上。
不过，看在他这般有眼力见，让许久不见的崔颜出来放风，还能与我见上一面的份上，也应夸他做得周到。
那也就是说，并非去年来赏花的人陪着崔颜而来。
不知为何，自己反而舒了口气。
“你应该好好感谢你旭哥哥，要不你还得继续被拘在家里绣着花呢。”
“不过，我在路上隐约听到送我们来静灵寺的凌青嘀咕，说郡主姐姐真是没眼色，怎能一早去找渝少爷出来赏花，却没去与早起的旭哥哥道声早安？害得凌青他遭了旭哥哥好一阵的眼刀，直逼着他一早去府上请我来静灵寺救火......”
崔颜絮絮叨叨，讲了好一大段的话，我终是听明白了，今早到了齐王府没到他院里打声招呼便急着出来，他心里有想法。
而且，这个想法有些莫名的火气，凌青遭罪，还“千里送崔颜”。
我扶额而笑，引得旁边的两个小人儿侧目。
“郡主姐姐。”
崔颜挪了凳子，往我身边凑过来，一对樱唇轻抿，眼里含羞三分笑，像极了家里想要与姐姐分享秘密的妹妹。
怕旁人听了去，她低声道：“我觉得旭哥哥对郡主姐姐甚好。”
这孩子，这般认真，竟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我点了点头，笑着“嗯”了一声，权当她确实说的没错。
“那时我还未郡主姐姐惋惜了很长时候，直叹若是郡主姐姐当了我的嫂子便好了。”
讲起往事，总也有几分余音，不过此时皆有所为，便也能按下不思，不言。
“那现在呢？”似乎不是在惋惜呢，便也逗逗她。
崔颜一笑，便灿若春阳，连她身后的梨花也失了娇艳。竟不知何时，崔颜也已长大。
“郡主姐姐与旭哥哥这般好也甚好。你嫁了旭哥哥，也一样是颜儿的嫂子不是吗？”
我用指尖轻戳了她的额头，佯装嗔道：“小小人儿，竟想得不少。”
刚才方觉得她长大了，此时却是变天似的小儿脸，翘起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眼神暗淡许多，叹道：“唉，虽说不管哪个都是嫂子，但终究不一样。姐姐都不知道，近日来我院子里的糖饼都可以开铺子了。”
崔颜拿手比着自己的头顶，方才莺声雀语的欢快，瞬间转为这番低沉哀声，引得郑渝也侧目看她。
“为何？你很爱吃糖饼？”
郑渝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冒失了。
方才安静呆在一旁的美少年突然的开口，引了崔颜讲下去的兴趣。
崔颜转头看郑渝，道：“非也。”竟也没了方才两人初见的拘谨。
“那为何买那般多的糖饼？我想要给姐姐买一些，也总是排不上，到那摊子的时候总被卖完了。”
崔颜叹道：“只因你总也没有一人去得早。”
“谁？”
“我家二哥哥。”崔颜说完，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转了余光来看我。
我一如方才，慢悠悠地煮着露水，洗着茶，两泡过后，便给他们都又蘸上了一杯。
崔颜看我神色并无有他便搬了小板凳往郑渝身旁挪了挪，俯身过去轻声道：“只要开摊，我家二哥哥定会去买。买了自己不吃，却总送给了我。”
“你家哥哥不吃，为何还买了这般多，害我经常买不到。”
崔颜扶额，也甚是无奈一般，故作大人姿态，叹气道：“许是想送又不敢送，便便宜了我呗。若是我能出门，便也都送来给郡主姐姐了。毕竟，原先便是要给……”
“试一下，这是珍珠采的花上露珠煮开泡的。”
我将蘸上新茶的杯子方到聊得正欢的二人面前，崔颜的话卡在了嘴边，鼻尖盈了茶香。
“早听旭哥哥说郡主姐姐泡得一手好茶，方才牛饮不觉，现在细细品来，果真与我惯常在家中喝的甚是不一样。”
崔颜三句不离哥哥，一会二哥哥，一会旭哥哥。
心中暗叹。看梨花簌簌风间有姿，便也学它几分清色，着一分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