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这般小心翼翼……”
夜里的一声慰叹，心中一点慌乱。
猛地坐直身子，醒来揉揉双眼，看见窗格之外依稀晦暗。推窗一看，月挂南枝，东方小白。
“珍珠……”醒来却不见珍珠，唤了也没听到珍珠应答。
撩了珍珠帘，过了银丝锦帛帘帐，出到暖阁，却都未见珍珠在哪。
若是如凌青所说，这时李承旭应是醒了。想着珍珠应是有急，便留了纸笺与她，出了房门。
昨日还甚是纳闷，此处院子不知为何名为“破晓”？今日走出房门，站在回廊处远眺方发现，东方小白，日色初染，洒在方亩庭池之上，色泽斑斓；假山翠湖，碧瓦红柱交相辉映，破晓之时景致奇美，又那般舒适淡然。
凌青说李承旭在此方的布置上颇为用心，此时的我便深有体会。还以为，他的喜好皆如那庐舍一般简单朴实。
“可是喜欢？”
长廊驻足，竟是痴在了景致里。身后人语，便不觉应道，“喜欢。”
应了话方觉有异，转身一看，未见面容，眼下却是一片白色，鼻尖一阵淡淡檀香。
不知是自己身子前倾，还是那人一个轻扶倾身，额间一点，便撞在了一方怀中。
突然的这般近，有些慌，便欲退步一寸，拉开距离。
“莫动。”他的声音极轻，却有力而坚定。
鬼使神差，我竟真的未再退，抵在他身前的手，慢慢垂下，拂过他腰间的绸衣，无处安放。
他的手放在我垂散的发间，轻轻摩挲；下巴轻点我的额前，像是找到了一个极为舒适的姿势，呼吸匀匀，一息一呼，撩动我的长发。
“可是还痛？”我的手慢慢抬起，放在他的背上，轻轻一碰，怕用了力气便弄痛了他。
“嗯。”头顶一声应答，轻柔如风。
我的手慢慢上移，又碰了碰他身后的肉骨，又问：“这里可是也疼？”
“嗯，疼。”呼吸微沉，看来是真的还疼。
我将手拿开，想放回身侧，他却说：“你方才碰到的地方，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嘴角不禁微扬，便轻轻揪住了他身后的那片绵软。
“李承旭。”
“嗯？”
“谢谢你。”
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讲的，只是开口的那一瞬，便唯有这一句凝住了万般的情意。
“嗯。”
清晨的风，带着点寒意。此时因相互偎着，却暖得心中有些虚妄。
听我没再开口，他便又说：“就这样了？”
“嗯。”我点了点头应道，发现额前摩挲了他的下颌，引起发际一点丝痒。
“你惯是不会多说一句便宜的话。”像是在嗔怪，却轻飘飘的含着笑意。
我微仰起头问他，“你身子什么时候能好？”刚好看见了他精致如削的下颌线，还有高挺的鼻梁，精致的眉骨。
“你来了，我便好了。”他的手突然的用力，不再是方才的轻抚，而是将人身子裹紧，鼻梁抵在了我的发间。
我的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按，他像是微微哆嗦了一下，我急忙拿开了手，嗔道：“还是这般疼，如何是好了？”
被问之人却笑道：“你能来，我心里舒坦，一切都好。”
“多久了？”我问的是这般初春的骨肉再生之痛。
“自我再次醒来便是这般了，每年如是。”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今年有你，好的甚快。”
脸上微微发热，嘴上却问：“为何往年不来找我？”
我去年春日在湖中醒来，游园会上未曾见他。直至在迎园惊马之后，在水边醒来方遇上了他。
他像是在沉思，好一会方道：“往年怕见你，况，那也不是你。”
若是我不知其缘由，恐是听不太懂他这话。还好，我知道他重生一世，便也听懂了。懂了，便也心中喜了，脸上笑了。
知道自己重来一世之时，他应是有诸多的考量和顾虑。怕重蹈覆辙，却又不想屈服于命运。
没有找郑尤旦，怕是不想此生再有过多的交际，毕竟最后的结局，双方都未曾各自安好。
难怪，他总说我不是郑尤旦，然后便又一次次的相逢偶遇，一步步地靠近。
“你如何知道不是我？”，没头没尾，却像极了寻根问底，试探性地便也问了。
他像是痴笑了一声，听懂了。“你的眼神，你的动作，你的小心翼翼，还有你有时莫名的狠绝……皆是不像。但是有一点是很像的。”
“哦？”甚是疑惑，“哪一点？”
“你像极了我喜欢的样子。”
感觉风来到他的发梢便停了，我那被风吹起的长发刚好缠在了他那稳住的发梢。空气里莫名的许多东西都是静止的，以至于我能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东方既白，晨光跳出晦暗，洒下一片光彩，在湖面映到了他的眼上。这双眼睛如此深邃动人，惊扰了心魄。
他轻哼一笑，低头看我，薄唇轻启，喃喃低语。“为何这般的反应？昨日不是你亲口先表露的心迹？”
什么？我被他的笑弄得一时慌乱，眼神和双手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安放。
他知道？
后背被轻轻拍打，像是安抚我莫慌。
他轻盈低语，道：“原来于你，我是不一般的存在呢。”
“原来你都能听到？”昨日我与崔扬讲的那番话。
“嗯，听到了。”直接回应，不带一丝的委婉。
突然觉得脸热得慌，一时便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昨夜睡得可好？”他突然接了话。
“嗯。”睡得沉，却也似有做梦，梦中有人唤我。
“只是你为何睡到了榻上？”
哈？“你如何得知？”
他笑叹，微微摇了摇头，却没说为何。松开我，引我一起看向东边，一方翠湖映晨曦，整个院子突然明亮了起来。
“破晓之时，此处最美。”他悠悠一言，像是说予我听。
“所以你这院子便名为‘破晓’？”
“你可是觉得美？”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便又问我美不美。
晨光映在他的脸上，比昨日紧蹙疼痛的神色，此时神采俊逸。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嗯，美的。”不知是说人，还是说景。
“只是，你这院子布置得这般精致，却不见你来住？”
他回头看我，说：“快了，只不过在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