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我睡得挺久了，左右是睡不着，不如起了，身子还能爽利些。”沅沁的语气很随意。
徐氏听她这么说，便也没什么疑问，出外头打水给她梳洗。
只有沅沁自己知道，老太太的性子要强，哪怕是独子过世，人前也是一副坚强的模样，把整个家撑起来，可私下里也不知抹了多少眼泪了。
徐氏亲手给沅沁梳妆，从铜镜里头瞧见自家女儿愣神的模样便轻声问：“如茉啊，你好像有心事？”
沅沁抬眼看向铜镜里的娘，露出个笑：“没有啊，我只是初初回府，有些做梦的不真实感觉。”
“傻姑娘，咱们是真的回来了。”徐氏就笑，一个呼吸之后脸上的表情又颇有些低落。
沅沁见了，就问她：“娘，咱们在庄子里这么些年，你日日念叨着府里来接咱们，可如今当真回来了，你却为何瞧着不开心似的。”
徐氏梳头的手一顿：“娘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到一些事。”
“什么事？”
徐氏语重心长地说：“你爹是个官身，我离开的时候那是个从八品候补。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大伯又官至宰辅入了内阁。”
“娘这么多年没出过庄子，消息自然闭塞，日日守着你，也没银子请这些妈妈姐姐的吃酒，自然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她看向沅沁：“你爹爹她不喜我，他最是看重太太，以前娘只思忖着回府能吃饱饭就行，可是现在不同了。”
沅沁垂下眼眸：“有何不同啊？”
“傻孩子。”徐氏有些伤感：“你从小吃得不好，油荤都少，身材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可你已经十六了……翻过年就十七……”
沅沁立马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她们这样的人家，十四定亲，翻过十五还没定下那就麻烦了。
“那又如何？”沅沁倒是不在意。
徐氏却道：“太太和老爷都不喜你，如今你的婚事都拿捏在她们手里。只怕要艰难了。”
一个十六岁尚未婚配的女子，能挑的人家可就窄多了。
但沅沁心里很清楚，爹爹殁了，依着规矩她还得守孝三年，出嫁的话少说也得十九、二十。
便是要说亲，以祖母那个性子，也决计不可能不上心的。
“娘，便是我不嫁人，陪着你一辈子也好。”沅沁说着：“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攒上一笔银子，咱们母女买个田地种些庄稼也能过活。”
“呸呸呸，童言无忌！女子哪有不成婚的？”徐氏连忙阻了她的话头。
但转念一想：“虽说如茉须得成婚，也是娘想岔了，咱也不求个高门大户，只要姑爷对你好，但凡是个正经人家的少年郎，便也使得。”
徐氏觉着，只要能吃口饭，不要冷着饿着她家姑娘就成。
“嗯。”沅沁便露出个笑，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等沅沁梳妆完奉书便从通铺里过来，迎头就碰上了徐氏。
“徐姨娘，姑娘呢？已经醒了么？”
徐氏就笑着点头：“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