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沥皇看着手里的两份东西，面色有些发沉，“你们是说，兵部出了内鬼？”
许云舟看着身旁站定如松的两人，知道东西虽是一块找出来的，但这个出头鸟怕是还得自己当，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然后向前一步站了出来。
“目前只是猜测，只是这边疆布防图安放在兵部内，有重兵把守，寻常官员接近不得，这程主事……倘若没有人特许，怕是拿不到的。”
“那许爱卿觉得……此人是谁？”
这话问的颇为要命，便是许云舟心里有所猜忌，这话也不敢说啊……
一时站在原地，缄默不言。
沥皇倒也不难为他，侧了侧眸，目光落在了楚暮白的身上，“太子，觉得呢？”
这得罪人的活计……楚暮白可不傻，平白无故的指认朝廷官员，谁知道会突然得罪哪股势力，尤其他现在还不得人心的情况下，树敌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所以，他也不明说，只是委婉道，“程主事一案牵扯甚广，就由查到的账本记录来看，兵部和户部均有人员牵扯，想来幕后之人必然位高权重，而且，儿臣已经查探到，程主事并非自杀而是谋杀，很可能就是幕后之人唯恐事败，想要杀人灭口！”
皇帝的食指轻叩在桌面上，不解道，“你如何得知他不是自杀？”
“那自缢的脚凳不过三十公分，以白绫悬挂的高度，自缢人的身高须得五尺四以上方可，程主事外出行走，通常喜在长靴中垫着高垫，所以许多人都以为他是身高五尺四，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而且巧的是，程主事身死的时候穿的是最普通的步履，里面亦是没有高垫的。”
楚暮白本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不过他诓骗迟媛媛前去查看那程主事尸体之时，那迟媛媛站的地方恰好便是白绫的下方，程主事的身高不过比她高出十公分左右，那白绫的高度过高，不由得引起了他的注意，再一看旁边的脚凳，心中便有了几分猜忌。
后来迟媛媛又详谈死者之相，联系到今日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他便有了这么一个推测。
“可微臣查看的时候，程主事面色发绀、双眼上翻、舌微外吐却是缢死无误，并且死者的脖颈处只有一条勒痕，不像被人作假。”
程府出事后，许云舟亦是前去查看过，虽觉得程主事死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因没找到现场第二人的痕迹，不由得作罢，如今听到楚暮白的话，便不由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楚暮白轻笑，“倘若那人是在悬梁上活生生勒死死者的呢？”
“悬梁……”许云舟细想了下书房中的构造，屋顶是最为寻常的三角状，中间一道粗木梁是最为结实的金丝楠木，倘若上面隐了人将其直接吊死……亦是有可能的。
程主事身材瘦小，稍有些武功的人怕是都能直接将其吊起，杀手只要臂力较一般人强劲些，坚持的持久些，待程主事身死，他将白绳于房梁之上打个结，便可轻松做出自缢的假状而不被人察觉。
着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既是谋杀，便很可能是有人觉得程主事这人已经不再可靠，所以干脆杀人灭口？”许云舟做着这后续的结论，楚暮白亦是中肯的点了点头。
“不管是这程主事想要改邪归正，派人将东西送到了大理寺，还是受人威胁，如今他既身死，便算是伏诛，故儿臣以为，如今的关键所在应当是幕后黑手是谁，又有何目的！”
一直未言的叶亦安也于此时附和道，“不错，皇上，目前据微臣查到的消息来看，近几年来朝廷拨送出来用来购买北地军饷的银两都被程主事私吞了大半，不仅如此，相关涉事的官员之多不可估量，臣亦找到相关证据，本打算今日呈送给您，不想刑部今早潜入一贼人，险些遭窃。”
沥皇皱了皱眉，颇有些惊道，“那贼人可有见到模样？”
“不曾。”
站在一旁的许云舟亦是出声补充道，“臣于程府别院搜到这布防图时，竟遇见另一批黑衣人同样在查找这份东西，且招式狠辣，颇有江湖人的路子，臣怀疑这背后还有幕后黑手，甚至可能是……北狄人。”
这说到北狄，那便严重了。
谁人不知当初尉迟家被问罪一事便是勾结北狄，意欲将边疆防布透漏敌国，当初尚且落到一个灭族的下场，如今又遇到同样的事情，皇帝又怎能不气！
“太子！”
乒呤乓啷的一阵响动，皇帝一个怒拍，将上奏的折子具是扫落一地，楚暮白连忙拱手道，“儿臣在！”
“朕给你半月的时间，协同大理寺，刑部，务必要把这偷布防图的人给朕找出来！还有涉事官员一个个全部打入大牢！”
“儿臣遵旨！”
“臣遵旨！”
领了圣命，众人本该是要退下，只是这皇帝气的站立不稳，整个人斜靠在桌前。
目光落在某个展开的奏折上，不知想到了什么，食指稍抬，突然唤道，“太子留下，许爱卿和叶爱卿下去吧。”
楚暮白本就做了准备，如今心里也不见忐忑，许云舟和那叶亦安刚走，他便恭顺道，“父皇还有别的吩咐？”
“听说你这前段日子新提拔了一个太监，这两日查案具是带着他？”
来了，果真来问了。
自上次朝宴之后，楚暮白便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皇帝将人放在皇宫便是为了随时观察，看看是否有什么余党会同这尉迟谒联系，如今他将人带到自己身边，虽不说打乱了父皇的计划，但想来也是惹了他不快。
之前不问，不过是没什么大碍，如今将人带出去，便是另说了。
不过楚暮白向来习惯当个听话的，话也回答的言简意赅，“是。”
“你知我为什么饶他一命？”
“因为父皇仁德。”
楚暮白睁眼说着瞎话，皇帝亦是忍不住笑了，他仁德？
他仁德，怕是做不到这个位置，尉迟家不会灭族，苏镇南不会惨死，他的皇后亦不会……
皇帝闭了闭眼，却是不再继续往下想了。
“他既于你查案有用，你便留着，但是人若是丢了……”皇帝的目光复杂难辨，看着这个肖似皇后模样的儿子，沉声警告，“你这位子也不用坐了。”
废储的折子这么多，这次是父皇第一次明着提出来，不想还这般的迂回……
楚暮白心里讽笑，真不知是他的这位父皇太过委婉还是说那尉迟谒太过重要，竟能比得上一个储君之位。
不过也对，这样纠结的脾性……才是他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