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一迈进了流觞院，便如同万人瞩目的明灯一样，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这些人眼中有怜悯有可惜，更有无数灼灼算计和烈烈凶光。
其中，最特殊的便是宋润了。
当林妍的视线扫到他那里的时候，他举起了酒杯，遥遥冲着林妍敬酒，眉眼含笑，显得十分愉悦。
林妍有些惊讶——这渣男，总不会是一天都忍不了，这就把她不能生的消息，给散出去了吧？
一时弄不清楚状况，林妍也不着急，随意找个位置坐了，捻起了糕点自在品尝。
她这么淡定，倒是让那些扫过来的视线，渐渐变得正常起来了。
方芳犹豫了一下，还是磨蹭了过来：“郡主，也不知怎么弄的，忽然间好像所有人都在传，说你，说你……”
她眉眼复杂地看了一眼林妍的肚子，说不下去了。
林妍挑眉：“说我不能生了？”
没想到啊，宋润这一次竟然真的这么雷厉风行。
方芳苦笑道：“郡主怎么还这淡定啊！子嗣事关一个女子未来择婿，倘若这流言坐实了，郡主日后可怎么办？！”
林妍轻笑着给她倒了一杯甜酒酿：“我就是不能生。”
方芳惊呆了：“啊？啊！”
林妍坦然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育崽儿的老母猪，不靠生孩子过活。”
方芳：“……”话粗理不粗，竟然觉得很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她猛地晃了晃头：“郡主！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林妍微微敛了笑，如她所愿的郑重：“没开玩笑，我真不能生，身体亏损太严重，对了，我还短命呢！”
方芳盯了她许久，没看到半点儿忐忑，只看到了坦荡荡的随意懒散，不由又是钦佩又是担忧：
“郡主心胸开阔，眼界广大，这是好事。可世人总是以生育来要求女子，郡主虽然天赋无双，难道还能掰得过这世道？”
林妍笑了：“我不用掰得过这世道。”
她是个大夫，能救命的那种。
只要她的医术一天不可替代，世人口条里造出来的那个世道，就横行不到她身上来。
林妍笑眯眯给她塞了一块糕点：“我只要掰得过阎罗王，有挣命的本事就好。来，啊，好吃吧？”
方芳被塞了一嘴的甜糯，心情不由松了松，含糊追问道：“真能这样吗？”
林妍端起酒杯酌着甜酒酿，笑道：“你要这么想，我最多就只能嫁一家，可用得着我医术的人，何止一家？我的医术不香吗？谁敢真的把我往死里头得罪啊！”
方芳无言以对，这话……好像比之前的更有道理了！
她只能干巴巴问道：“那郡主知道是谁在造谣吗？总不能就这么白白让人欺负了吧？！”
林妍朝着前面努了努嘴：“呶，那儿呢，端着酒杯，笑得非常挑衅的那个。”
方芳顺势看去，登时瞪圆了眼睛：“润，润王？！”
渣男！
这也忒狠了吧？
说好的青梅竹马，年幼订婚呢？
说好的情谊不在，转做一对儿好姐弟呢？
她还想再问问林妍，一转头却见林妍已经不见了，忙去找，才发现是云老夫人过来了，林妍这会儿正跟云老夫人说话。
方芳犹豫了一下，很快老神在在地吃起了糕点——云老夫人来了，便是润王，也别想讨得了好！呸！渣男！
云老夫人神色不大好，却是因为刚从二公主那里，听到了有关林妍的流言蜚语。
在云家闹出这种事，尤其还是在这主题为相亲的宴会上，云老夫人怎么想，都觉得是殃及池鱼。
这明显是有人刻意造谣，想要构陷林妍，好叫她失去嫁入云家的资格！
其心当诛！
“妍妍你放心，这事儿奶奶一定替你查清楚！”云老夫人紧紧握着林妍的手，眼睛里满是寒光：“我云家，可不是某些人耍弄阴谋的地方！”
林妍轻咳了一声：“咳，老夫人别动怒，那什么，传闻是真的。”
云老夫人愣了：“什么？”
林妍含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损伤了身体，不但废了修为，还损了寿数和子嗣缘分。”
她倒是落落大方，神态坦然，可这那里真的是小事？
云老夫人活久了见识广，对子嗣不像旁人那样强求，可也知道三人成虎，流言能杀人。
更何况，抛开那些杀人言论不提，林妍如今这样，细究之下，何尝不是云家的锅？
倘若云家治军够严谨，当时戒严时严查来往信件，也不至于让林妍被两国细作报复，以至于造成如今这样的后果。
云老夫人沉声道：“妍妍！你放心！奶奶绝对不会让你白吃这个亏！”
说罢，郑重问道：“你可能看上我这孙子？”
一旁的云卿都懵了：“奶奶？！”
云老夫人厉声道：“你不愿意？！”
云卿苦笑道：“奶奶，婚姻大事与救命之恩，怎么好纠缠在一起？”
不等云老夫人发作，他便郑重道：“奶奶，我虽然钦佩先生，可与先生见面不过两三次，即便我敢娶，先生又如何敢嫁？
奶奶放心，先生但凡有令，我云卿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朝一日我与先生相互倾心，便一定全力求娶，也绝对忠贞于先生一人，今生无二色。”
他认真道：“奶奶，等等可好？”
云老夫人呵斥道：“等个屁！”
她握紧了林妍的手：“要等，也是你等妍妍！让妍妍等你选择，你配吗？”
云卿嘴角抽了抽，无奈冲着林妍拱手：“是我说错话了，先生见谅。”
林妍被这奶孙俩逗得直笑：“多谢云奶奶替我着想打算，不过啊，我对云帅的确没有什么想法。看见他我便觉得手疼。”
云卿摸了摸鼻梁，讪讪笑了起来。
云老夫人见她的确不喜欢云卿，只能诚恳道：“妍妍，云奶奶这话，永远当真！你且再想想看看，咱不急！”
林妍含笑道：“多谢云奶奶，只是我的确无心嫁人。”
顿了顿，轻笑道：“即便是有朝一日改了主意，也一定是因为我心悦那人，而那人又值得我心悦一场罢。”
她虽然笑得柔和，但云老夫人却看得出来她的铮铮傲骨。
云老夫人点点头：“无论我家这臭小子有没有这个福气，倘若你当真遇到心悦之人，都要告诉云奶奶！”
林妍笑眯眯点头：“好呢！”
云老夫人这才拉着她进了院子，直接把人按在了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冷眼看向了所有人。
“谁传的谣言，站出来，或者老身亲自查出来，诸位，还请自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