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叶棠惊讶只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程总好像不是什么会开玩笑的人，只是他的眼眸总是深邃幽暗。但在目光里带着那份不解，认认真真地看着人的时候，却那么澄澈，总会显得有些无辜。
“挺想再来？程总，你刚才表情里的嫌弃都快要漫出来了。”叶棠无奈道。
程漠闻言想了想，“如果能不来菜市场而是去大卖场就更好了。”
程漠放好了东西，坐进驾座，动作不疾不徐地系安全带，启动点火，将车子从车位里顺出去。
“我喜欢菜市场。”叶棠顺服地靠进椅背，也懒得再像先前坐车过来的时候那样端着了，她懒洋洋地坐着，“很有人间烟火气。”
“人间烟火气？”程漠转头看了她一眼。
叶棠发现，对上他这种带着不解的，显得有些无辜的目光，真是会让人没有什么抵抗力，或许只是她会没有抵抗力吧，因为在从江雅茉那里得知了不少他的事情之后。
叶棠嗯了一声。
程漠继续盯着前方路面认真开车，“如果你说的人间烟火气指的是肉档的肉腥味，家禽区的家禽粪便味，水产区的鱼腥味，腌货区的酸臭味的话……我大概明白你说的烟火气是什么意思了。”
叶棠知道他是个毒舌，也懒得和他辩解。何必自寻烦恼，她笑眯眯地将手枕在了脑后。
程漠没等到她说话的声音，等到了红灯停下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经睡着了。
这女人什么时候给人的感觉都很娴雅安静，就连睡着的时候都是安静的，脑袋轻轻抵着车窗，连呼吸仿佛都比寻常人要安静得多。
于是程漠也就将车速放慢了些。
开到盛景雅园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将要抵达小区门口的时候，叶棠就顿时醒了，她坐直了身子。
程漠将车子缓缓开过小区大门的道闸，转头看了她一眼，就看到她虽是已经醒了，但眼睛还是半睁半闭着有些惺忪的模样。
像是不太清醒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漠觉得在某一瞬间，他从这双平时看起来总是带着些无懈可击的微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悲伤。
“我说的人间烟火气……”她声音有着初醒时的微微发哑，音量不大，带着几分喃喃自语的感觉。
“嗯？”程漠不懂为什么已经揭过的话题又提了起来。车子先朝着她家的方向开过去。
叶棠声音很平静，依旧是那样音量不大，喃喃自语的感觉，“就是不要让人觉得，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爸爸让我学的所有的东西，都很孤单……”
不知为何，程漠自认不算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人，却是在一瞬间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不是按照父亲定下的框子，做好的设计，学一个又一个的特长，练习，再练习，表现得好一点，再好一点，那个过程是孤单又漫长的。
别人看到她叶棠什么都会，或许会觉得她优秀，什么都会，也或许会觉得她无能，除了正事儿不会，闲事儿她都会。
但都会，会这么多，要经历多长久的孤单。没有人会往这上面想，人们看到的都是表面罢了。
“我学做饭，学烤面包做蛋糕。有饭菜的香味蛋糕的甜味的地方，好像就不会那么孤单。所以我喜欢下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就是我说的人间烟火气。”
叶棠的状态好像渐渐恢复过来了，她嘴角弯了起来，眼睛里也有了那种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的微笑，“当然，程总说的那些菜市场难忍的味道也算是人间烟火气的一种。”
叶棠其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反应了过来。但她有些习惯了，每次只要一回到盛景雅园，知道自己要回到家，她就会无来由的有些悲伤。
那是普通人眼里寸土寸金的豪宅，但于她而言……
很多的记忆都是被司机送去上一个又一个的课程，回来要向父亲汇报。
她是不被喜欢的，她一直都知道。
于是，小时候，车子一开出去，就意味着要连轴转地去上各种课程，也是不开心的。而车子只要一开回来这里，她更是会无来由的难过，因为将要面对父亲的检阅，学得好的优秀的，是应该的。若是有表现得不好的地方……唉。
总之从小到大，竟是已经成了习惯。车子一开回这里，她就会无来由的难过。
还好稳住了自己的失态。叶棠看到离她家宅子已经不远了，没忘了对程漠说，“程总，你今晚别太早休息，我煮肉燕当宵夜给你送来喔。”
她说完其实已经拿起自己的包，做好下车准备了。
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总将车子从她家院子门前，咻一下就过去了？
别说停车了，人连减速一下的打算都没有。
“哎……哎？程总，过了过了，我家过了。”
“知道过了，我又不瞎。”程漠淡声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你说得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人间烟火气是吧？今天就到我厨房来忙活，当是把那人间烟火气分我点好了。”
男人说着轻哼了一声，“说得那么玄，最好是真的。”
叶棠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男人难道不知道……
厨子都更喜欢在自己习惯了的厨房里干活么？最好用的都是自己最顺手的厨具啊！
但程总很显然不是那么讲道理的人，车子直接开回了自家，提着各种食材下车，领她进了屋，去了厨房，将东西往一尘不染的流理台上一放，“喏。”
“……”叶棠真是气笑了，“我要用自己顺手的厨具啊！你好歹也和我商量商量再……”
“什么厨具？我去拿就是。”程漠声音依旧淡淡的，叶棠也懒得和他置气，见他自告奋勇，就干脆指使道，“我的擀面杖，放在左边厨柜的第二层。”
程漠嗯了一声就朝外走，只是走出去几步就停下了脚步，“怕孤单就明说怕孤单，住得这么近两边空房间都多得很。要是再用什么人间烟火气之类的说辞来搪塞我，哼……你是在瞧不起谁的智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