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柳清秋再仔细的回想了姜俞贤的说辞，只觉得有些不对。这位莫老，既然已经辞了书院的职务，为什么又愿意背井离乡，来到姜京城给姜华开蒙呢？难道真是在意他太子的身份？还是被皇上强迫的？
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几句，姜俞贤笑了笑，突然就想到了当年在王府时，自己说朝上的种种事务，她经常会有一些与寻常人不同的奇思，倒是帮着他出了不少主意。
“秋儿倒是不必担心，那莫老是自己愿意来给华儿启蒙的，这其中主要就是为了能给他唯一的孙女择一门亲事。”
“亲事？”柳清秋心中有些好奇，想要知道其中详细的情况。
姜俞贤见柳清秋这好奇的样子，笑了笑，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那位莫老先生虽然桃李满天下，可毕竟年纪大了。真正的富贵人家，虽然觉得莫家在清流之中名声不错，可老人家不知还能活多久，能够庇护孙女孙女婿多少时日。至于清流名士家族，虽然不少想要攀附莫老，借用他的好名声。可是，这种钻营的人，莫先生他怎么能看的上呢？他也不放心百年之后，孙女的夫家对他孙女不好呢！”
柳清秋了然：“那待我回去后，就将那姑娘召见到宫中来，若是看着好，帮她相看一番，赐下一桩姻缘如何？”
姜俞贤点了点头：“秋儿这样甚好。。”
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柳清秋就开口问了问，为什么要这般急的回京。
姜俞贤打量了一下柳清秋那故作平淡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扯出了一丝苦笑。或许，这个位置上的人，注定就是孤家寡人吧。
曾经那个愿意为了自己，深入敌营的人，那个救了自己不止一次的人，现在却是对自己生出了间隙，有了防备。、
姜俞贤心中叹息，一把将柳清秋包过来，连着她怀中的姜华一起拦在怀中。
这个动作，也让一直关注着姜俞贤神情的柳清秋，没能看见他的神情。
“秋儿放心，我相信柳大人，他定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的。”姜俞贤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就是真的有了那心思，为了你我也不会对他如何的。”
柳清秋听了姜俞贤的保证，稍微有些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了，半倚半靠的躺在姜俞贤怀中，随着马车的晃动，逐渐的生出了些许睡意。
当柳清秋再次睁眼时，姜华已经不在自己怀中了。正在一边的小榻上，抱着个枕头睡的香甜。
柳清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身上的酸痛可僵硬感，让她知道自己睡了不短的时间。
轻轻的把姜俞贤揽着自己手臂扒开，柳清秋转过身子，看向姜俞贤。
他昨晚想来也是没有休息的，抱着柳清秋，靠在软枕上睡的很是香甜。
似是感觉到了柳清秋的动作，姜俞贤眼皮颤了颤，接着幽深的双眸，直接撞进柳清秋的眼中。
四目相对，马车中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安静。安静的，就连彼此的呼吸都是一种喧嚣。
柳清秋像是被姜俞贤的突然睁眼，吓了一跳。微微震楞就低下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就像要起身，坐到软塌的另一边去。
只是，她睡了不短的时间，身子早就僵住了。如今这般，急急的想要站起来，却是站不稳的。更何况此时的柳清秋，又是身处在摇晃的马车上。
“哎呦！”
没有站稳的柳清秋随着马车的晃动，就要向前冲出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姜俞贤那双有力的手臂拉住柳清秋，往后一带。柳清秋便又跌入了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姜俞贤被这么一压，却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柳清秋听见这闷哼，心中有些担忧，就想要重新站起身子。
“别动。”姜俞贤虽然身子也有些酸痛，但还是忍不住手臂用了些力，把柳清秋抱的更紧了些。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柳公公有些担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上，娘娘你们可安好？可是需要奴才进来伺候着？”
柳清秋的脸色微微一红，挣扎着就想要从姜俞贤的怀中离开。
“没事，你不用进来。”姜俞贤朝着外面说了一句。然后又凑到柳清秋耳边说道：“不要动，让我就这么抱着吧。”
柳清秋转过头，瞪了姜俞贤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华儿还在。”
姜俞贤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才说道：“我就是这么抱着罢了，就是最严苛的御史，也不会觉得朕抱着秋儿有什么问题吧。再说华儿，他还睡着呢！就是没睡着，看的还少吗？”
柳清秋脸色一红，虽然姜俞贤说的没错，可是怎么总有种在教坏小孩子的感觉呢！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姜华的方向，看见他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嘴角上翘，身子还轻微颤抖着。
“华儿，醒了就起来吧。别装了。”柳清秋自暴自弃的靠在姜俞贤怀中，不动就不动了。
姜华眼睛缓缓睁开，还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小哈欠，然后才问道：“娘亲，刚刚您是在叫华儿吗？”
柳清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装的这么无辜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娘，我饿了。”姜华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柳清秋。
柳清秋点了点头，早上就匆匆忙忙的吃了些糕点，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不说姜华，就是自己腹中也有些饥饿的感觉。
“吃些东西修整一下吧。”柳清秋道。
这会姜俞贤没有继续抱着她，柳清秋便顺势站起身子，坐到姜华躺着的那张小榻边上，把姜华抱在身边，整理着他被滚乱了些的衣衫。
“柳公公，停下修整一会。”
姜俞贤对着马车外说了一句，马车便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
柳公公拉开马车门，另一个小太监打起帘子，灿烂的阳光瞬间撒进车厢。
柳清秋只觉得极为刺眼，忙一只手盖在姜华的眼睛上，然后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带到感觉适应了些，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姜俞贤也是微微偏头避了避。只是，他一转眼，见到柳清秋覆在姜华面上的素手时，心中就泛出了一股子酸意。
“下去转转吧，”姜俞贤说完率先出了车厢。
柳清秋倒是没有发现姜俞贤的异样，她亲手给姜华穿好鞋子，然后才抱着他走出车厢。
出去一看，柳清秋这才明白，刚才的阳光为什么会这般刺眼。
原来是下了一场大雪，此时天却是刚刚放晴的样子。阳光照射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娘亲，雪好多啊!到处都是呢！”姜华张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只觉得这雪覆盖一切的样子极为新鲜。
柳清秋怜爱的摸了摸姜华的小脑袋，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小手，感觉是温热的，也就放心了些。
也不用太监扶，直接抱着姜华跳下马车，到路边，把姜华放在干净的雪地里。
京中也不是没有雪，不过从来见不到这般大的，能够在树上厚厚的压弯枝条。
这边柳清秋看着姜华撒欢，另一边姜俞贤带着侍卫架起几堆篝火，里面熊熊燃烧的不是木柴，而是上等的银丝碳。几个掌管内务的小太监端着黄铜大锅，珊瑚红描金瓷碗，掐丝珐琅银勺，盘龙云纹银筷，并着各色调料，酱汁放到一边。
柳清秋看着这架势，只觉得自己之前揣着银票出宫，好像是有些寒酸了。
虽然，那些银票可能一般人家一辈子也赚不到，可姜俞贤这般，能在外面吃上这么一顿奢侈的东西，怕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过了一会，有人从边上的小林子里拖拽出一头鹿。一头被剥了鹿皮，还散发着热气的鹿。
柳清秋看着洁白的雪地中，滴滴答答的溅上点点鲜红，不由的望向了姜华的方向。
见姜华玩的开心，丝毫没有注意到那边的情况，柳清秋才松了口气，有些埋怨的瞪了一眼姜俞贤。
却是被姜俞贤看了个正着：“秋儿可是对为夫有什么不满？”
柳清秋看着那边地上晕染出的一片鲜红：“你就不能让收拾干净了在带过来吗？让华儿看见了吓着怎么办。”
姜俞贤看了看，感觉也没什么，不就是杀了一头刚刚捕获的鹿吗？流了那么点子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再想想，自己的秋儿又是为了那个小崽子，心中更是下定了决心，回去后早早让华儿拜师，顺便暗示莫老可以要求严格些，每天教的东西多一些，让他少在柳清秋更前晃悠着。
想着，姜俞贤又瞄向了柳清秋平坦的小腹，或许以后还可以多生几个，多子多福嘛。
“父皇，娘亲，给你们吃雪馒头。”姜华说着，递过来两个圆滚滚的雪球，乍一看倒还真又几分像是刚蒸好的白馒头。
柳清秋接过其中一个雪球，顺手把姜华抱起来，走到火堆跟前，背对着那已经被架在火上烤的鹿肉。
摸着姜华那冰冷的小手，柳清秋尽量靠着火堆些。
“华儿，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啊？”
姜华看着面前红红的暖暖的东西，再看看柳清秋手指指向的方向。开口便答道：“银丝碳，娘亲说过，可以拿来暖身子，煮茶烹酒的。”
柳清秋微微楞了一下，原本是想让姜华记住火的，结果指的方向却是低了些。不过，能认出这是银丝碳，还能说出作用，也不错。
“那碳上面燃烧的是什么呢？”
姜华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不太确定的说道：“灯？”
柳清秋看了看面前的大火堆，觉得怎么都与小小的灯联系不到一起吧！
姜俞贤和周围的侍卫见到姜华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在恰好听见这番对话都有些想笑。甚至，有人觉得这为太子的脑子有些问题吧。不过，想到他还没有开蒙也就了然了。
“华儿为什么会觉得它是灯呢？”柳清秋耐心的问道，她知道姜华的聪慧，只要给他指过一遍的东西，他就能记住。这火堆，宫中自然是没有的，之前自己带着姜华出来的那半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附近村镇吃住，倒是没有和他说过。
姜华见到柳清秋没有生气，只以为自己猜对了，有些得意洋洋的解释道：“灯凑近了就是暖暖的，还会发光，还可以一闪一闪的跳。”
柳清秋扶了扶额想到之前自己在宫中，抱着姜华，指着一盏极为精致的宫灯，给他说灯会发光，可以用来照明。可是，她并没说起灯是暖的啊！
“柳公公，拿盏灯过来。”柳清秋也不说姜华答的是对是错，直接对着边上的柳公公吩咐了一声。
很快，一盏普通的竹子和纱布扎成的小灯，被柳公公提了出来。
柳清秋接过灯，亲手将外面的灯罩取下来，露出了里面还燃烧着的蜡烛。
“华儿，你看这个会发光发热的，叫火。”
“火，”姜华跟着说了一遍，然后看看柳清秋手上的哪一点豆大的火光，再看看面前那脸盆大的一堆，心中有些迷糊，脸上自然就带出了些许迷茫。
柳清秋将蜡烛递给柳公公，然后一把抱住姜华，好一顿揉搓之后才又解释了一番，顺便还讲了几个关于火的小故事。
“秋儿，华儿不是饿了吗？就先用些吃食吧，这些以后有他老师教呢！哪里又用的着你如此费神呢？”姜俞贤说着，从柳公公端来的盘中取出一片烤好的鹿肉，凑到柳清秋嘴边。
柳清秋很想说一句，是自家华儿饿了啊！你给我投喂干啥呢？没看见那群侍卫，太监的都在偷偷的看着这边呢！
不过，这新鲜的鹿肉烤出来就是香，这都送到嘴边了，柳清秋也就不客气咬住，在口中细细的咀嚼着。
现在天气冷，刚烤好的鹿肉温度正好可以入口，鹿肉鲜美，白雪皑皑。这幅景象，到让柳清秋想到了：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柳清秋扫了眼白雪上星星点点血迹，倒是愈发觉得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