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里一片安静。
大屏幕上只有这张女孩子踏着星光全速前进的背影图片。
奚迩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看着屏幕上反复播放的视频……
女孩子身形瘦削，没有穿防护服，穿着灰色的上衣和短裤，脸看不见。
他烦躁地捏捏眉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种充满辐射的大气层里怎么可能有人不穿防护服就出来乱跑？
还有，她脚下的是什么东西？
他放大忍耐着研究了一下，发现似乎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团发光的空气，像是光的横切面。
但是不管她是怎么做到的，看到这个陌生的背影以后，奚迩就对她不感兴趣了。
他关掉录像，任凭自己陷入无边的沉默中。
最后，机器画的线路也出来了。
目测这个女生是从垃圾星球817号码附近出发，穿过了整整九千万光年继续向前行驶。
机器在做最后的汇总。
[追踪探测剩余路线]
[报告，终点锁定]
[光年外的黑洞]
他闭上眼睛，准备把这一切当做是一场梦。
然而听到机器报告的终点时，奚迩猛然睁开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眸，看向路线图。
多少年了，没有人能够接近那里，除了她——
她是谁？！为什么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是她吗？
她没死对不对？！
奚迩抓起灰色亚麻衬衫，匆匆穿戴好，出了研究室。
祝曦完成时空交易任务后，从星空中踱下来，脚尖轻点，落在破败的房顶上。
视野落在一辆低调的飞行车舰上。
这车停在她家门前，一个跟她之前拆掉的机械人极其相似的身影靠坐在车前。
跟奚官不同，他身上没有穿防护服。
他手肘撑着车身，修长的双腿交叠，抬头看着远方即将消失的星空，衬衫扣子工工整整的扣到最顶端，浑身上下散发出禁欲斯文的气息。
宛若漫画人气质般的侧脸俊雅不凡。
祝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天上啥也没有。
这位帅哥在看什么？
奚迩察觉有人，猛然回过头，祝曦的刀疤脸就闯入了他的视线。
奚迩蹙眉，那张脸实在寡淡无奇，甚至是丑。
但是放在祝曦的脸上就格外多了一分放荡不羁的魅力。
奚迩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样的表情。
仿佛平静深邃的海面，你永远无法看透，海面下的世界。
就是这样的视线，奚迩不知在梦里见过多少次，每一次他都想抓紧。
他想起来了，这是奚官提到过的那个人。
奚迩站直身体。
祝曦跳下房顶，朝着奚迩走过去。
不用直觉。
他转过脸来时，她就已经看到了。
是他。
祝曦靠近后，奚迩视线向下，看了一眼祝曦光着的脚，然后移开视线。
脑海里已经把祝曦的形象记住。
跟录像中的人高度吻合。
除了脚。
奚迩实在无法想象，她光着脚，或者她的脚会发光。
奚迩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很缓慢，每一个字给人的感觉都像是圆润低沉的珠子：“这附近有人自杀吗？或者，你，想自杀吗？”
“……”
奚迩的视线定住，然后危险地转向祝曦。
他大踏步走到祝曦身边……然后一下子拎起祝曦的衣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回忆中，又似乎是被祝曦的表情激怒了。
双眼凌厉地望视着祝曦平静的眼眸：“你到底是谁！？”
一见面就这么暴躁？
祝曦平静地道：“我就是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奚迩松开她，后退，然后再次审视祝曦。
刚才他已经确定，祝曦是人。
不是机械人。
机械人的视线在上仰时会出现漏洞。
目前的法律以及技术，只允许人类的灵魂放进机械体，而不允许人类的灵魂交叉放在别人的体内。
理论上说邵祝曦永远不可能是雷祝曦。
但，雷祝曦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奚迩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在那一瞬间肯定了，就是她！
奚迩堵住她：“雷祝曦！”
祝曦很平静：“不是，我是邵祝曦。”
你看看劳资脸上的刀疤，你瞎嘛？
奚迩看着她，仿佛看穿了撒谎的孩子。
他不信，一个垃圾堆的女孩子会有这样的神情，会有这样的天分，会有这么多谜底，会跟那个人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是你，雷雅。”
祝曦的眉头拧起来。
别让她听见雷雅这两个字！
“不是！”祝曦推他，奚迩被推得后退一步，神色受伤，又极为愤怒。
蕾雅也总是这样对他。
她跟她一样！
眼中渐渐涌起以往隐藏的憎恨：“为什么不认我？”
祝曦无语了：“……”
“算了，这样争吵下去没有结果。”
就像以往，每次都是他先认输。
奚迩松了松自己的衣领：“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躲我？”
你妹。
祝曦：“……天生的。”
你说奇怪不奇怪，长得丑居然还有人不信。
奚迩舔舔嘴唇，视线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道：“那你为什么背叛人族？”
在他和虫族大战时，她为什么用精神力在飞船上动手脚？
祝曦不耐烦了。
拜托，你帽子扣得也太大了，劳资怎么背叛人族了？劳资是邵祝曦！求求你，看看脸吧！！！
“你为什么藏在这里？”
祝曦暴躁。
直接将他打了一顿。
做了这么多位面，拿了这么多永久时空，头一次想打死他算了。
承认你老婆丑，真得丑，就这么难吗？
奚迩爬起来，嘴角淤青，眼神幽幽地看着祝曦。
“刚才你去一亿光年之外了，你去那里干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这都知道，你是魔鬼吗？你相信你看到的吗？
看来他真得认为祝曦就是雷家那个大小姐。
祝曦深吸一口气：“我没去一万光年外！我也没有背叛人族，奚迩，我叫邵祝曦，我这么拉风的一个人不喜欢被人喊错名字！”
祝曦拔下自己的一根发丝，手中多了一柄锋利的刀刃，划破自己的皮肤，将挤出的鲜血装在一个小瓶内。
又割下一小块皮肤装进一只小袋子里，一一摆在他的车头。
祝曦神色冷漠。
“你自己回去检查。我有没有动过手术，是不是你口中的狗屁雷雅，这些东西记录的信息，不会骗你。”
奚迩眯着眼睛看祝曦。
一一将那些东西接过，执着地问：“那你为什么去订婚宴？”
“我喜欢你，不行？”
“……”
“你该不会不知道，雷雅找我想买我的大脑中灵魂。因为她觉得我们有缘分。”
没错。
奚迩的眼神似乎剧烈波动了一下，后退一步，与祝曦拉开距离。
祝曦继续说：“但是最后，因为一些事我失约了，她买的是我姐姐邵雅的大脑。”
本来很暴躁的美男子，突然就转过弯来了，用陌生的眼神抱歉地看祝曦一眼：“抱歉，认错人了，对不起！”
直接上了车，发动车舰飞走了。
祝曦停在原地，看着他绝尘而去。
裸露的脚背上落了一层车舰启动时掀起的薄薄灰尘。
祝曦转身，光着的脚丫一脚踢翻旁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