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言请来维修公司的工作人员来修水管，四十来岁的师傅长得挺和善，边修边表扬她：“你这算聪明的，还知道拧阀门。上回我碰上个水龙头断了的，自己拿着水龙头往回安，好家伙，等我到的时候人都快滋傻了。”
“哈哈哈哈哈哈……”苏言忍不住直笑。
师傅给换了根水管，临走的时候抹了把壁砖上不怎么起眼的裂缝：“你这种地方最好用防水胶糊一糊。”
苏言点头：“好。”
送走师傅，苏言换了身衣服出发去超市买防水胶。
路两旁的银杏叶子金灿灿地铺了一地，苏言低头踩着走，忽听到系统喊她：【大大抬头抬头~】
她抬起头，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走在她前头不远处，穿着灰色连帽卫衣，气质很温柔。
她嘴角微翘，来了个加速跑，冲到他身后的时候把卫衣上的帽子一下掀起来给他戴上！
颂时被人搞了个突然袭击，愕然回眸。
兜帽下露出的发丝被秋阳染成深褐色，柔软地拂在眉间。
他个子高她一头，因此又是低眼往下看的样子，睫羽下的眼眸颜色漆黑清透。看见是她，眼里的惊愕慢慢消失不见，转而变成细细碎碎的笑意。
低着嗓说：“这么皮？”
苏言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她故作随意地揉了揉被酥到发麻的耳朵，往旁边走了两步跟他肩并肩，仰脸问：“你要去哪儿？”
“超市。”
“我也去超市，去买防水胶。”
苏言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昨天喝药了吗？”
颂时低眸看她一眼：“喝了。”
苏言微愣了愣：“这回怎么回答的这么快，你记得啊？”
“我记下来了，我喝药了。”颂时神色很认真。
他的神情特别像一个求表扬的乖宝宝，苏言的心变得格外柔软，嗯嗯嗯地直点头：“真听话。”
听到这话，颂时原本要摘兜帽的右手又不着痕迹地放下来，唇畔笑意深了几分。
苏言跟他并排走着，微凉的秋风从二人之间吹过，扬起她的发丝。
“颂时，”苏言轻轻喊了他一声，“我能问问，你的记忆力……从小就这样吗？”
颂时沉默了片刻，低低道：“……不是。”
“噢……”苏言用鞋尖踢开几片银杏叶。
她想再多问几句，可身边人的气压陡然低下去，她只能把话咽回肚中。
想牵一牵他的手，可又怕把人吓到。苏言双手没抓没捞的，索性蹲下来捡了一把梧桐叶子，捏在手里玩。
不料又走了几步，颂时自己开口了。
“人是趋利避害的生物，有些东西太让人难受，不如想方设法忘了。”他看着笔直的柏油路，“他们都说我受了刺激，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保护自己。”
“但是后来好像事与愿违，我开始随机地忘东西，”颂时的气息微微停滞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痛感，“考试的时候需要一个物理公式，我不记得；下午放学他们问我在学校吃了什么午饭，我也不记得……”
他们。
苏言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词汇。
这是一个排他的表达方式，不含意义，更无感情。
“那什么，颂美人。”
颂时因为这声外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恰到好处地吹来一阵风，把他额前的发丝拂开，显出来的眉骨线条很好看。
让人想上手摸一摸。
苏言把手背到身后，克制住自己不合时宜的心思。
“你见过秋天的雪吗？”
颂时静静看着她。
苏言往前跑了两步，转回身来看着不远处的颂时，她把手举在空中，在一阵强劲秋风吹上手背的瞬间，她撒开了手。
满手的银杏叶被风吹扬而起，混在暖意融融的阳光里，在颂时视网膜上留下一片耀眼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