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瑶裳的身子渐渐好起来，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也不知是什么在支撑她。
这日晚，先前报信的小厮在瑶裳门口徘徊不定。他聪明能干，深得鸨母欢心，在花楼里很有些地位。瑶裳待他不薄，他也对她暗存了些心思，平日里除了瑶裳没人能支使得动他。
他思量再三，决定告诉她这个消息，敲了敲门，“瑶娘，是我，有事同你说。”
“进。”
瑶裳手里端着一盏茶，茶雾袅袅遮掩她如画的眉目。他犹豫再三，道：“瑶娘，京中又传出消息，说那个人……”
她冷冷打断：“别跟我提他。”
小厮一咬牙，续上方才的话道：“说他……死了。”
“啪！”茶盏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宰相府举家出游时，他贴身杀了杜祥，被杜祥的护卫砍至重伤，逼下悬崖。”
瑶裳仍保持着端茶盏的姿势，轻声说：“你骗我。”
“我得知消息后亲自赶往京城，召集在京城的所有弟兄去山下搜……”他语焉不详地顿了顿。
瑶裳的身体抖得像被风刮得残破的窗纸，她闭上眼睛，睫毛颤如残断的蝶翅，她喑哑道：“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只是没了全尸。”他递给瑶裳一样东西，“我们在他怀中发现了这个。”
玉簪已经断成了两截，据说是在他胸前的衣衫里发现的，不然指定碎得渣都不剩。
她将玉簪摊在掌心怔怔看了好一会，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
“我知道了。”她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态度忽然变得疏离。小厮甚至都不敢询问尸体如何安葬，就看着她踉跄着走出红妆小楼。
冰冷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罩着地上锐利的碎瓷片。
瑶裳一路趔趄，最后摔在魁星楼前，那双笼在袖中的平日里轻拨琴弦懒画娥眉的手死死攥着那支玉簪，不顾它破碎的锐利边缘。
“我说过我会等你回来，你倒是回来呀……”
“我不要报仇了，我不要杀他了，我不要了……”
“你回来，回来啊！……”
她抱起自己的膝盖，肩膀抖个不停。
……
世上有太多事都做不到双方都了解得利落透彻。
比如瑶裳不会知道，那日他问她可有什么心愿，她说杀了杜祥；他问她还有什么心愿，她摇了摇头。自那一刻起，他便暗暗下了决心。
瑶裳不会知道，当日在她含恨转身离开后，书生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道：“我是贪心，若我尚有贪念，便也只是一点，我希望将来尸灭骨销之后，你还能记得我。”
可当初他在窗外流连数日她怎会不知，不然那日她大可直接喊一声“有歹人”而不是哄他现身。
他对她的缠绵心思她怎会不知，他看着她时，眼里是痴，是迷，是春草般连绵不绝的情意。
他有一颗且痴且重的真心她怎会不知，她想将那颗心双手捧过，让它安稳，踏实。
世上游荡不安的心太多，贴近偎依的两颗更为难得。
可如今，梦中双倚，醒时独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