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

步月浅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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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凶案转机,犬戎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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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獠牙,墨袍撩黑。

嬴纵似鬼魅一般出现在大家眼前。

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

“唰”的一声剑鸣,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卫城和围在此处的禁卫军们已经将剑锋指向了正遥遥走过来的嬴纵,卫城上前一步挡在昭武帝之前,厉喝一声,“护驾——”

沈苏姀扶着陆氏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嬴纵执剑越走越近,浓浓的夜色被他甩在了身后,沈苏姀清晰的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煞气,撩黑的墨袍被夜风吹起,鼓动如振翅而飞的猎鹰,他本就威势慑人,此刻的剑气杀气愈发让他变得迫人,见卫城诸人的动作他唇角微抿,一双眸子紧紧地狭了起来,眸光扫过躺在地上早就断气的澹台珑,手腕一折将剑收在了自己身后,而后在昭武帝身前十多步的地方停下,隔着澹台珑的尸体单膝跪地,“父皇,祖母……”

这一声轻唤才让震惊之中的陆氏回了神,看着卫城等人的样子她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卫城,你们做什么!都给哀家闪开!”

陆氏一声令下便上前两步站在了昭武帝身侧,沈苏姀扶着她,只见卫城面上犹豫一瞬,终是让了开去,陆氏眸光疑惑的看着嬴纵,“小七,这是怎么回事,你先起来说话!”

嬴纵抬睫看了一眼陆氏和这一大群人,眸光不着痕迹的从沈苏姀身上滑过,而后动作利落的站了起来,又垂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澹台珑,他的眸色愈发沉暗,唇角微沉,语声幽幽好似腊九寒天的烈风,“孙儿本欲赴宴,行至此处却见有人正对澹台公主下杀手,孙儿追凶而去,回来便见父皇和祖母都在此处。”

嬴纵话音刚落,卫城便转身跪了下来,“皇上,太后,微臣所见却和七王爷所见不同。”

嬴纵并不意外卫城由此话,只将眸光幽幽落在他身上,一副想听听他说什么的样子,昭武帝眸色莫测的落在澹台珑的身上,又看了看一身沉厉之气消散不动声色的嬴纵,最后才看向了卫城,眸光微狭,“你说。”

卫城深吸口气,似乎也是鼓了极大的勇气,“微臣适才,适才带人巡逻至此也是见到有人正对澹台公主下杀手,微臣所见之人身着和七王爷一模一样的撩黑锦袍,面上带着和七王爷一模一样的鬼面,微臣带人追出,可那人和七王爷一样武功甚高,微臣刚追出几步便不见了那人踪影,微臣这才退回守着澹台公主的尸首又去禀报的皇上。”

卫城的话语落定,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昭武帝眯了眸子看着卫城,“你的意思……是小七杀了澹台珑?”

沈苏姀眸光深沉的看着卫城,忽觉身旁陆氏身子一颤,指着卫城道,“好个大胆的卫城,小七乃是亲王之身,也是你可以指责诬陷的?”

卫城面色煞白,额上亦满满都是汗意,闻言立刻低头,却仍是道,“请皇上和太后赎罪,微臣绝不敢诬陷七王爷,微臣只是将所见如实道出,不仅微臣看见,便是今日跟着微臣来的禁军中的每一个人都看了见,有他们替微臣做主。”

卫城话音落下,旁边站着的禁军们齐刷刷跪倒在地,昭武帝的眸子剑一般的扫射过去,那一个个的禁卫军都面色煞白的低了头去,却一个接一个的颤声开口……

“小人确看见和七王爷装束一模一样的人杀了公主。”

“小人也看见了。”

“卫统领之语属实,小人可作证!”

“小人亦可作证!”

眼见得十多个禁卫军们齐齐作证,昭武帝看着卫城的目光也不再那般深沉,转而又看向了对面站着的嬴纵,“小七,你说你也看到了那杀害澹台公主之人,那人何种模样?”

嬴纵抿了抿唇角,眸光早已若深渊一般沉暗,墨蓝色的眼底酝着两分莫测的情绪,整个人却平静的好似他根本不知道眼下这件事的严重性,“儿臣所见之人,只着了身夜行衣。”

沈苏姀听着嬴纵之语眼瞳一缩,几乎是立刻,昭武帝的眸子也眯了起来,看了看周遭的禁卫军将士面色黑沉,“小七,你所见与他们所见不同,卫城有这些战士为他作证,你呢,有谁可以证明你所见,你说你去追凶,那凶手现在何处……”

嬴纵沉默一瞬,此刻竟还能扬了扬唇。

他摇了摇头,“儿臣没有证人,那凶手亦在儿臣手中逃脱。”

几乎是立刻,沈苏姀好似听到了胸腔之中有什么轰然一声倒塌,她眸光定定的看着嬴纵,嬴纵却只是眸色深沉的看着澹台珑的尸体,似有疑惑不解,还有两分可惜,沈苏姀暗中咬了咬牙,枉她把他当做机谋绝世心性若鬼之人,可他此刻难道看不清眼下局势?!

这分明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

“一个有证人一个没证人,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陡然落定的清脆之语让在场诸人面色微变,虽然眼前的局势诸人都看的分明,可是如此被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却到底有些推波助澜的意味,沈苏姀转头看去,拓跋浅眼底闪动着畏怕之色,可依旧挺着胸膛看着嬴纵,唇角的笑意更有两分报复的快感,若非拓跋卓一把拉住了她,只怕她要说的还有许多,在场众人听到此话都陷入了沉默,陆氏不停地深呼吸,眸光四转想要为嬴纵想个反驳的话,可眼下的局势嬴纵根本百口莫辩,急的她面色发白几欲晕厥,而其他诸人则是眸色各异的默然着,他们都在等着昭武帝发话。

一片死寂的静默之中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站在陆氏身后的西岐茹走了出来,今日的西岐茹着一身水红的立领宫装,因出来的急她肩上连件斗篷都忘了披,本就纤细的身段此刻看上去分外单薄羸弱,寒风瑟瑟,她的面色发白,眸色却沉静,步伐沉稳的走至陆氏和昭武帝身前,撩起裙摆跪了下去,“皇上,澹台公主之死事关重大,阿纵此番身陷其中无话可说,可阿纵绝非随心杀戮不明是非之人,还请皇上立案核查,以正阿纵清白!”

嬴纵周身的恍若冰凌一般的沉寂气韵就在西岐茹走出来而后轨道之后震了震,沈苏姀眼瞳一缩,耳边好似响起了冰凌破碎的“咔嚓”声,坚硬若盔甲般的碎冰簌簌的落了满地,嬴纵微微垂了眸,紧攥着的手微微一松,手中之剑咣当落在了地上。

“父皇,七哥不会杀澹台珑!”

万籁俱寂之中紧接着站出来的却是嬴策,沈苏姀眼底微光一亮,嬴策已经挤过人群跪在了西岐茹身边,他高仰着头看着昭武帝,语声恳切,“父皇,今夜之事万分蹊跷,七哥定然是被有心之人陷害,求父皇给七哥一个机会,他、他绝不会杀澹台公主。”

昭武帝眸光深谙,垂眸扫过西岐茹微白的侧脸,又看了看嬴策殷切的眼神,末了低低一叹,倾身将跪着的西岐茹扶了起来,安抚的拍了拍西岐茹的手看向了卫城,“去宣宁国公进宫来,澹台公主殁与宫中无论如何都有禁军之错,亦是朕看护不周,此事先不要声张,着礼部侍郎进宫一趟素来见证,公主之死,无论如何都要给焉耆王一个说法。”

微微一顿,他的眸光落在了嬴纵的身上,“至于小七,禁足王府之中不得出门。”

审案之人乃是宁国公,对于嬴纵的处罚仅仅只是禁足王府,是个人都能看出昭武帝对于嬴纵的回护,沈苏姀无暇去管在她身后之人各异的眸色,嬴纵仍是微垂着眸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在灯火之中投下长长的一道影子。

话音落下便有宫人来替澹台珑收尸,看着那样鲜活的一个人被宫人们用白布卷走,在看着木芙蓉花瓣之上殷红的血渍,没有一个人的心情是不沉重的,昭武帝一手握着西岐茹之手,另一手将跪地的嬴策拉了起来,眼底闪动着两分温情,似是赞赏,似是安抚,嬴策松出口气站起身来,他转身看向嬴纵,沈苏姀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广袖之中露出的手,那手此刻攥紧成拳,指节泛白青筋暴露!

既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宫宴自然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拓跋卓和拓跋浅也知道厉害,当下与昭武帝寒暄几句就被宫人送了回去,拓跋浅一路走一路回头,似乎不甘心对嬴纵的处置一般,幸而有拓跋卓在一旁拉着她,这才没让她继续火上浇油!

公主、皇子们都怔愣在当场,澹台珑的尸首被抬走,昭武帝的处置也定下,这事只看宁国公怎么个调查法了,嬴纵沉默的站在远处,陆氏一路叹气的走过去,见他手上仍有血迹便掏出帕子来替他擦,“小七,你别担心,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先回府,有哀家在没人能冤你!”

嬴纵深沉的眸子微动,语声竟有些和煦,“多谢祖母。”

陆氏叹气两声,这边厢西岐茹也走了过来,看着嬴纵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抬手将他略显凌乱的衣襟整了整,嬴纵在西岐茹手中变得温润许多,眼看着昭武帝要走,西岐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随昭武帝往天寰宫的方向去,在那里,很快便会有宁国公和礼部官员受召。

“祖母,您别担心,夜中风大,您先回去吧,孙儿送七哥回府。”

嬴策走至陆氏身边轻声劝告,陆氏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那滩尚未被收拾干净的血迹重重的一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才转身,沈苏姀扶着陆氏,临走之时看了嬴纵一眼,恰好嬴纵的目光正向她扫过来,四目相对,他眼底一片平静的墨蓝,沈苏姀看的心头一跳,竟生出一股子奇怪的感觉,好像,好像她曾经在何处见过他这眼神似得。

沈苏姀极快的转过头去,扶着陆氏一路朝寿康宫而去,身后的眸光悠远而绵长,直看得她一颗心砰砰的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陆氏上了玉辇,面容前所未见的沉暗,深深地叹口气,“这就是皇宫啊,时时都在吃人的皇宫。”

沈苏姀并不敢轻易接话,闻言只轻声安慰,“太后莫要太伤心了,谁也没想到会出事。”

陆氏摇了摇头,“早间还在为哀家抄经,晚上就……”

玉辇车轮滚滚,正越来越近的朝寿康宫而去,即便昭武帝下令此事不得声张,可那会子锦绣殿之外来往宫人甚多,这么一会儿澹台公主之死只怕早就传遍了宫闱,她们会怎么想呢,嬴纵本就是将焉耆打败之人,此番焉耆的公主之死又和他关联重重,今晚偏偏又是那样一个迷局,几乎不用怀疑就可以肯定嬴纵是公主之死的真凶!

沈苏姀望了望那近在咫尺的寿康宫抿了抿唇,“太后娘娘心中既然放不下澹台公主,不放由沈苏姀替太后去看公主最后一眼吧,这案子要查证,只怕公主也得不到几分安宁,知道太后的心意,对她在天之灵总是有几分安慰的。”

陆氏满眸动容,适才嬴华景看到澹台珑那模样吓得快晕过去,而眼前的沈苏姀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竟不怕那死人,看她的面色还算平静,陆氏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道,“也好,你替哀家走一趟,让怀珍和你一起,真是个可怜的丫头……”

沈苏姀点了点头,不多时车辇便停在了寿康宫之前,陆氏由宫人们扶着进了宫门,却是让沈苏姀乘着她的玉辇朝钦天监的方向去,钦天监素来负责皇家祭祀,因澹台珑身份贵胄又死的蹊跷,是以昭武帝让钦天监为其做几场法事,继而让宁国公率领的刑部众人介入来查明此案真相,宁国公自然没有这么快就到钦天监去,沈苏姀和路嬷嬷到的时候只有禁卫军守着那处,澹台珑已经被换上了新衣收拾妥当,此刻睡在一个冰室之中,她的侍女们抽泣着跪在一旁,另有一道红色身影静立墙角,眸光一转,却竟然看到了另一人也在此!

“给晋王请安。”

嬴朔看到沈苏姀的时候也有两分惊讶,眉头一挑,“沈姑娘怎么来了?”

沈苏姀走到澹台珑身边去,双手合十朝她拜了拜,“沈苏姀替太后来送公主一程。”

嬴朔点了点头,摇头感叹,“实在是可惜,好好地一个姑娘竟然……”

沈苏姀一时也无语,晋王又看了片刻微微眯了眸子,“这姑娘的伤口干净利落,位置精准让这姑娘连叫声都发不出,凶手应当是使剑高手,且必定是抱着杀心来的,倒不知这姑娘在宫中和谁结了如此大仇?”

微微一顿他又摇头笑了笑,“不过在宫里死因多样,也不一定是非得有仇别人才杀你。”

沈苏姀听得心头一动,那嬴朔却笑着看向了她,“沈姑娘来送送这公主倒可以,可千万别存了别的好奇心,这宫中最怕就是好奇心了,本王就是因为好奇才来看看的,眼下本王好奇完了,便可以先走了!”

沈苏姀不知嬴朔之意,却见他一双眸子坦荡澄澈,当下福了福身,“恭送王爷。”

嬴朔说走就走当真不做多的停留,沈苏姀见他走了才转过身来,落在澹台珑遗体之上的目光沉重而带着探究,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送别而已,她看了看这冰室之中的人,“你们都先退下,我要替太后为公主殿下念一卷《地藏经》。”

话音落下,侍女们便齐齐起身朝外褪去,路嬷嬷颇为感激的看了沈苏姀一眼也朝外走,谢无咎面色沉暗的一直站在墙角,此刻闻言也讷讷的往外走,沈苏姀扫了他一眼,“还请相爷慢留一步,沈苏姀想和相爷商量一下公主的身后事。”

此番陪着澹台珑来大秦位份最高的随行官员便是谢无咎了,沈苏姀此话自然也是没错的,谢无咎闻言便顿住了步子,待室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谢无咎才颇有两分疑惑的看向沈苏姀,“苏苏,这么多日未见没想到再见却是这般场景,苏苏,你真的要念经?”

沈苏姀当然不是来念经的,她扫了一眼空荡无人的入口,转眸看向他,“适才为公主换衣服的时候可发现她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谢无咎面色一肃,眉头皱起,“什么东西?是侍女帮她收拾的,除了几样饰物之外再无其他,她的遗物都还在旁边耳房放着的,你要找什么?现在去看看?”

沈苏姀摇了摇头,若是小物件他们没发现还有可能,可是圣旨那种东西他们怎么会看不见!可她身上既然没有圣旨,那么从昭武帝那里拿走的圣旨去了何处?难道她今日之死是因为那圣旨?沈苏姀摇了摇头,前后不过半刻钟不到的功夫,除了昭武帝和她自己之外还有谁能知道她在昭武帝那里拿了圣旨?

层层疑窦浮出,沈苏姀的眸光落在了澹台珑颈间的伤口之上,如嬴朔所言,那伤口窄而深,必定是使剑高手所为,沈苏姀熟知的诸位主子之中大抵只有嬴纵可以做到,那么此番必定是有人指使,要嫁祸与嬴纵到底是为了什么?杀了澹台珑谁的好处最大?

看着沈苏姀凝重的面色谢无咎有些不解,“苏苏,你到底在找什么?”

沈苏姀不语,谢无咎又道,“不是说今夜之事和七王爷有关?难道不是他?”

沈苏姀转头看了谢无咎一眼,“他不会杀澹台珑。”

谢无咎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两分暗色,“怎么不会,她和七王爷是盟友,她若是做下了什么背叛七王爷的事或者掌握了七王爷的把柄,七王爷一怒之下杀了她又有什么不可能。”

背叛,把柄……

沈苏姀的眸色渐深,“你知道什么?”

谢无咎被她的眸色一唬面露两分畏色,“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我的猜测没道理吗?”

沈苏姀转过头来,耳边回想着在书房之中她和昭武帝说的话,澹台珑必定是答应了昭武帝要做什么,而后来换取昭武帝给她的圣旨,那圣旨之上写着什么呢?当昭武帝说要送给焉耆世子一样礼物之时,澹台珑曾说礼物若是她手上的圣旨他的哥哥只怕不会喜欢,这是不是说那圣旨上的内容根本是对那世子不利的?

可昭武帝说了什么?

昭武帝说……那世子会喜欢他送的礼物……

那么,昭武帝要送的礼物的是什么呢?

看着眼前没了声息面色僵白的澹台珑,沈苏姀忽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具衣饰艳丽的尸体,脑海之中忽然冒出了一种让她毛骨悚然的想法,这想法刚冒出来一瞬便被她赶出了脑袋,绝不可能,如果昭武帝想要澹台珑死,他可以有一万种法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陷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沈苏姀轻轻地喘了口气,忽然觉得这一方冰室寒意刺人的紧,又看了看澹台珑的尸身,沈苏姀转身走了出去,谢无咎见此赶忙跟了出去,路嬷嬷正在等着沈苏姀,见她出来便问她是否要去寿康宫,沈苏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末了还是摇了摇头选择回沈府。

辞别了路嬷嬷,谢无咎硬是要将沈苏姀送出宫,“苏苏,今天晚上才出了事,你一个小姑娘家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话说你竟然不怕死人哎,不愧是我崇拜的苏苏,苏苏,今晚上这件事实在是诡异,你说是谁要杀公主,又是谁想陷害七王爷呢……”

沈苏姀自己都没想通,哪里会理谢无咎,想那澹台珑一死得利最大的自然是焉耆世子,难道真的是澹台世子下的杀手?那圣旨只是个巧合?可那澹台世子怎会想陷害他?

沈苏姀脑袋之中一片烦乱,看着身边这人皱了皱眉,“这么多日子都不见人,去了何处?”

沈苏姀已经忘记上一次见到谢无咎是什么时候,按道理来说依他的性子外使来访这么大的事他一定不会错过,可没想到她在宫中住了那么久也没碰到他一回,这实在是有些奇怪,谢无咎看着沈苏姀这般问一双眸子立刻发起亮来,“苏苏,你是不是想我了!我就知道苏苏你不会这般无情!苏苏,你既然如此有情有义不如就收了我吧!本想着往后公主留在大秦好歹我还有个倚仗,可现在公主香消玉殒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希望,等公主事情查明白肯定就要为我定下新的官位了,恐怕只是个七品小芝麻官,苏苏,不如我不做官去做你的门客?”

沈苏姀眉头紧蹙的看着眼前这张脸,“相爷是在说笑?”

谢无咎见她眸色冷漠顿时苦了脸,“苏苏,你怎么能这样……”

微微一顿,谢无咎好似想到了什么似得,“苏苏,你上次不是让我为你查在大秦都是谁和焉耆那边勾结的吗,我好像查出一点眉目了!”

沈苏姀极快的脚步一顿,顿时眸色沉凝的看向了谢无咎。

·

无星无月的夜空形如泼墨,早已宵禁的街市之上只有安静而单一车轮声和马蹄声清脆作响,车辇之中静静坐着两人,嬴纵闭着眸子靠着车壁,嬴策低着头坐在他左下手的侧榻上,从上了车辇至现在,两人相对无言,谁也没说过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嬴策缓缓地抬起了头来,从车窗之中看出去,七王府已经遥遥在望,他转眸,靠在车壁之上的人好似睡着了一般,嬴策素来朗然明亮的眸子此刻一片深沉,静默了一路的他忽然开了口,“七哥,被你说中了,留在大秦也是个死。”

靠着车壁的嬴纵半睁了眸子,他的眼神略有漠然,“阿策,你觉得此事与我有关?”

嬴策极快的转过头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一皱。

“七哥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阿策不敢置喙。”

听到此话嬴纵的眸色愈发沉暗了两分,看了嬴策良久摇了摇头,“连我也没想到澹台珑竟然会死,你若实在以为是我那我也无话好说,澹台珑心念她的族人心念焉耆大权,她与我相交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既然从不希望她留在大秦,又怎会让他死在大秦,阿策,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不明白吗?”

嬴纵素来寡言,如此一番话听得嬴策面色微白,他转过头来看了嬴纵一眼,复又垂眸,面上青白不定,良久才压低了声音道,“七哥为何叫她接近与我。”

嬴纵眉心微蹙,“此言是她说的?”

嬴策并未回答,只抬头定定看着他。

嬴纵唇角微沉,摇了摇头,“不是我叫她接近你。”

嬴策看了嬴纵半晌,忽然又低了头,“好,我信七哥!”

嬴纵唇角微抿,渐渐变为一道锋利的直线,恰在此时马车“咯噔”一声停了下来,嬴纵一言不发的下了车辇,脚步沉沉的朝府中而去,只留下句话道,“送八殿下回府。”

车辇当即又再度调转马头而走,坐在车辇之中的嬴策看着嬴纵的背影消失在王府之中忽而懊恼的一拳砸在了车壁之上,既然问了就说明他产生过怀疑,他怎么问得出口!嬴策面上表情忽明忽暗,脑海之中不知怎地又想到了那躺在木芙蓉花下的凄绝身影,他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朝外喊道,“回宫……”

外头驾车的容冽一愣,只好朝宫门而去。

·

澹台公主之死到底未曾瞒得住,第二日,当沈苏姀出沈府之时已经能从府中低低的议论声之中听到关于澹台公主的话题,市井之间的传言总是疾快,想嬴纵在外面本就有残暴冷酷的恶名,这一回事发扯到了他的身上,自然愈发给人遐想的空间,一时间诸如嗜杀成狂残暴无道的话都流传了开来……

“小姐,咱们去那里?”

沈苏姀坐在车中发愣,待外面赵勤出声问她才反应过来,眼底光芒几动低声道,“进宫。”

马车滚滚而动朝着宫门而去,沈苏姀却仍然在想昨天晚上澹台珑之事,嬴纵虽然只是被禁足,可是他这个局又该怎么破,卫城带着那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他行凶,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宁国公审案,会怎么审呢!

前几日被乌云遮蔽阴霾重重的天气忽然在今日放晴,时辰已经不早,暖洋洋的的冬阳罩在人的身上分外的舒服,可沈苏姀看着这样的天气心情却是怎么都放松不起来。

宫中的氛围和她想象的一样沉凝,知道昨天晚上宫中死了一位公主,宫人们来回的说话之声都不敢大,九重宫阙安静的好似一处坟场,偶然从飞檐斗拱之上飞过的黑鸦更如同一片阴云一般浮在沈苏姀心头,沉沉的喘了几口气,沈苏姀只觉心头压抑。

寿康宫与外头并无什么差别,走到殿门口遇到路嬷嬷前来相迎,一见她便生出两分笑意,只是那笑意实在是有些勉强,“沈姑娘来了,您不知道昨天晚您一走太后就病倒了,这会子还躺在床上呢,幸好……”

沈苏姀一听心中立刻“咯噔”一声,路嬷嬷随口而出的“幸好”二字她也没听清楚便一路朝着内殿而去,一进外室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沈苏姀二话不说进了内室,果然看到陆氏煞白着一张脸靠在榻上微闭着眸子在养神,听到脚步声她睁开了眸子,一见是沈苏姀立刻在唇边漫上了笑意,“丫头来了。”

沈苏姀瞧着陆氏的面色有两分心惊,刚坐下就开始劝慰,“太后莫要因七王爷之事着急,当先以保重身子为要,若是您倒下了,七王爷又有谁为她做主呢?”

陆氏听沈苏姀之语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略微有两分奇怪,沈苏姀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却听到殿外有脚步声响起来,沈苏姀只以为是路嬷嬷并未放在心上,却听陆氏问她,“对于小七这件事,丫头,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是他杀了澹台吗?”

沈苏姀眉头一皱,有些不知陆氏这般问是为何,难道她现在也开始怀疑嬴纵了?

沈苏姀心底这般疑惑,面色却是不改,只立刻应声道,“当然不是七王爷杀的澹台公主。”

陆氏唇角生出两分笑意,可在她虚荣的面上那笑意怎么看怎么有两分牵强,她挑了挑眉头,“为何这么想?”

沈苏姀定了定神,眸色深沉语声也缓而重的试图有说服力,“第一,七王爷和澹台公主没有利益冲突,七王爷怎么会对澹台公主起了杀心,第二,七王爷是何等人物,若他想置谁于死地又怎么会由他亲自动手,最后还会被所有人都看到!这一点都不符合常理,昨天晚上那样重要的时刻,如果谁起了杀心都不会选择那个时候动手。”

见陆氏听得认真,沈苏姀顿了顿又道,“第三,七王爷的性子素来谋而后定,也绝不会是他一时冲动错手杀了澹台公主,再来,苏姀虽然对七王爷知之甚少,可苏姀觉得七王爷那样的人不屑于说谎,虽然他所言和卫城所言不符,可苏姀想这必定是有人利用两方人马前后到现场的时间不同从而让卫城看到了假象,好利用他来指证七王爷。”

陆氏渐渐地眯了眸子,“丫头,不是每个人的内心都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沈苏姀心头一紧,有些不解的道,“太后,难道你也不信七王爷了吗?”

陆氏握住沈苏姀的手,眸色复杂,“若哀家真的有些怀疑小七你待如何?”

沈苏姀眸色顿深,“太后应当比苏姀更为了解七王爷才是,不说别的,只说他现如今落得百口莫辩的地步,七王爷做事素来滴水不漏不会叫人抓到他的把柄,他那样成竹在胸运筹帷幄之人不会将自己置于这样的麻烦之中!”

陆氏唇角笑意更深了些,睨着沈苏姀意味悠长,“丫头,你如此为小七辩解是为什么?”

沈苏姀愣了愣,想了想才道,“因为大秦需要七王爷保家卫国,怎能看着他被冤枉?”

陆氏摇了摇头,“你在骗哀家,你刚才迟疑了。”

沈苏姀面色一僵,陆氏却眯着眸子道,“你不说实话也不要紧,哀家不逼你,不过哀家觉得你比哀家还要了解小七……”

室中只有她们二人,听陆氏如此一言沈苏姀有些不自在,恰在此时陆氏却忽然抬头看向了沈苏姀身后,她面上笑意更甚,开口道,“小七,你自己说是不是。”

沈苏姀背脊一凉,这才发觉似有一道目光正落在她身上,豁然转头,果然看到一袭黑袍的嬴纵正站在内饰的入口处好整以暇的看着沈苏姀,沈苏姀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嬴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被禁足的吗?!

嬴纵手上端着一碗药进的门来,眸光之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玩味,随意的扫了沈苏姀一眼,一边将药放在床边的案几上一边道,“沈姑娘对本王确实多有了解。”

沈苏姀心头“咯噔”一声,只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抬眼看去,却又见他一身的云淡风轻,沈苏姀默然一瞬咬了咬牙,这边厢陆氏已经笑着解释,“昨天晚上宫中搜宫了,黎明的时候就已经在北宫找到了小七说的那个黑衣人,人虽然是死了不假,可足以证明小七没说谎,虽然没有彻底的洗清他,可现如今他已经不必禁足了,哀家昨夜有些不好,今晨得了消息他便进宫来了,你来的时候他正出去为哀家拿药。”

沈苏姀心头陡震,能在嬴纵手底下逃脱的黑衣人怎么可能死在北宫呢?一个死人出了能迎合嬴纵的说辞之外什么都不能证明,沈苏姀看向嬴纵,却见嬴纵坐在她对面窗前的宝椅之上,不置可否的道,“本王说见过黑衣人,那黑衣人便定会被找到!”

沈苏姀心头不知是什么感觉,此刻再想到适才她那番说辞脸上更是微微发烫,怪道进门之时路嬷嬷面上虽然愁苦却仍是带着笑意的,那句“幸好”之后必定说的是幸好七王爷的事情有了眉目,可惜她跑的太快什么都没听清!

沈苏姀心中兀自腹诽,陆氏已经拍着她的手道,“这一下大家都不必担心了!”

沈苏姀唇角微搐,她有担心吗?!

陆氏昨晚受了惊吓,白日里精神实在不好,沈苏姀坐到午时之后便告辞准备出宫,嬴纵先前来的本就早,此刻也不再多留,出寿康宫之时他们二人便走了一路,嬴纵今日稍稍落后了沈苏姀几步,沈苏姀走在前,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实在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不安,她脚下一顿,回过头看着嬴纵道,“王爷的动作真是快……”

嬴纵走至她身侧,眸光莫测的打量她一瞬,“你又让本王意外了一回。”

沈苏姀一怔,嬴纵接着道,“本王手中有你那么多的把柄,你怎么好像比别人还不希望本王出事,沈苏姀,你刚才的那番话言之凿凿,看来你对本王的了解比本王所知还要深。”

沈苏姀被他三言两语说的心跳加快起来,面上却仍是一副疑惑懵懂之色,嬴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模样唇角微勾,“你不必在本王面前露出这幅表情,你骗不了本王。”

沈苏姀眼底暗色一闪,那疑惑之色顿时散了去,她一言不发的转过身继续朝宫门而去,刚走出寿康宫却瞧见一骑快马陡然从宫门之前飞驰而过,宫人白日纵马乃是死罪,沈苏姀眼瞳微缩,目光死死的钉在了那御马至人手中金灿灿的箭簇——

“狼毒金箭,必有事端!”

嬴纵站在了沈苏姀身后,那八个字沉沉落下,让两人的眉头都深深地皱了起来,刚站了片刻容冽的身影忽然从旁里一闪而出,看到沈苏姀他也不避讳,只低头恭敬道,“主子,金箭特使说犬戎使者回国途中莫名死在了滁州城!”

犬戎使者死了?!

沈苏姀和嬴纵同时暗了眸色,然而容冽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抬起了头来,看着沈苏姀和嬴纵的面色颇为凝重,“犬戎国主得知此事震怒非常,已率十万大军入侵大秦南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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