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夜色寂静而寒冷,夜风吹拂下,罗德独自倚靠在石窗边,望着漆黑一片的城镇出神。
塔兰霍夫堡有着和所有亡灵城堡一样的特征,黑暗、寂静、诡异,而且恐怖。
黑色的高塔宛如一只只魔鬼的利爪直插云霄。这里依旧没有白天,浓密的乌云就像这座城堡的孪生兄弟,始终挥之不散。带来的黑暗让人感到压抑、窒息。还有更实在的缺点——田地无法耕作,谷物无法成熟……
但这些问题都可以以后解决,只要在这里站稳脚跟,牧师们会慢慢驱散这片土地的邪恶与污秽,几年,或者十几年后,这片土地将重新适合活人居住。阳光将拨开乌云,重新洒向大地。
但眼下,最棘手,最困难的事情便是如何在这里站稳脚跟。
自从上周偷袭塔兰霍夫堡成功后,罗德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在马吕斯和艾维领守军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基斯里夫的军队可以很顺利的偷到一座城,但是消息很快就会传播出去,马吕斯将很快警觉起来。
作为艾维领的实际统治者,帝国最有实力的选帝侯之一,马吕斯绝对算的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他将很快察觉出对手的意图,并采取行动给予反击。
罗德不担心马吕斯的单方面行动,毕竟,占领城堡之后,攻守之势就变了。基斯里夫远征军只需要守住城堡,等着艾维领的军队来攻打就可以了。
他们远道而来,补给不足,兵力也不足,只要抗住几轮火炮的轰炸,城池和地形优势就可以阻止马吕斯和他的部队突围。
罗德真正担心的,是帝国方面的反应。
毕竟,艾维领属于帝国的一部分。虽然这个帝国实际上四分五裂,选帝侯们各自掌控着自己家族的领地。但是,它表面上毕竟还是一个帝国……
一方选帝侯被困,皇帝和帝国其他选帝侯们没有坐视不管的理由。否则,皇帝本人连地位都不保。
一旦帝国方面召开紧急会议,宣布与基斯里夫进入全面战争,那么,这将是罗德最不愿意看到的。
只是,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仍然有许多可以操作的空间。
毕竟,帝国只是名义上团结,实际上是一盘散沙,基斯里夫与艾维领的矛盾,事实上谁也不愿意趟这趟混水,因为谁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无论是哪方获胜,其他领主也捞不到好处。除非帝国在取胜后还想继续北上,吞噬基斯里夫。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到时候帝国将受到来自全世界的手诛笔伐。一个古老的盟友,一个替他们在前线抵挡混沌势力的坚实盟友,却要被刺一刀。
这种行为无论如何是无法被接受的,甚至远在大洋彼岸的精灵们都会看不下去。
罗德倒不是太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最坏的结果,就是希尔瓦尼亚拱手相让,捞不到一点好处,只当是练兵了。
若帝国真敢北上入侵,那么,这场战争的性质就变了,将从对外扩张变成保卫家园。到时候,整个基斯里夫将同仇敌忾,全民一心。一旦激发了这种民族存亡精神,那么,整个基斯里夫,将变得坚不可摧。除非遇到碾压的强大势力,比如若干年后即将,或者可能发生的混沌大入侵。
想到这里,罗德又不禁皱起眉头,似乎可以理解原来的历史线里,卡皇那种无奈与心酸了。
外部势力的威胁已经近在咫尺,强大、恐怖,足以摧毁所经路上的一切。
而这时,身边那些选帝侯,领主们,贵族们,却还在为自己的那点小利益盘算着。
各方势力也是如此,谈判桌上各怀鬼胎,吵成一片。
罗德现在对那时候的卡尔皇帝倒是感同身受了。只不过,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没有人会重视,或者相信,考虑几年,或者十几年后的事,因为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罗德会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此刻,那些站在自己面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沃克玛、卡尔弗兰兹、盖尔特……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若干年后,他们将成为怎样重要的角色,在末世危机时……
罗德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他现在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帝国之战。
“你又在独自发愁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卡洛琳身穿一袭冰雪长袍从黑暗中走出。
罗德刚才就听到了动静,那是长靴踩在石板上发出的咚咚有节奏的声响。
再回头看向卡洛琳时,一种难言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但是卡洛琳却给了罗德一种越来越陌生的感觉。他们聚少离多,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分开的状态。即便偶尔团聚,也是聊工作上的事,而且,卡洛琳越是研究冰霜魔法,她的情感就越发冰冷。
当年那个调皮跳入温泉,只为享受的魔法实习生,已经荡然无存了。
罗德只能叹息着从回忆里找寻当初的影子,可是,回忆终究是回忆,且越来越模糊……
他突然想到了莱安娜……
那个为他受苦的女人……
她应该已经怀孕,即将临产了吧……而自己却连见一面孩子的勇气都没有……
在这冰冷的夜里,回想起自己走过的路,真不算顺利,也不算一个合格的男人。
可是,完美从来不属于这个世界。再伟大的人,年轻时也有一堆黑历史。何况,自己还不算什么伟大之人,也没想着这样,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罗德想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怎么活下去……
“这座要塞需要加固,如果马吕斯和他的走狗军团强攻,城墙和大门无法抵御。”
罗德的思绪再次却被卡洛琳打断,冰霜女巫冷冷的说着,但罗德却不以为然。
“现在再怎么加固,也来不及了。一座城堡的建成,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一代人的工作量,才能完成。我们现在短短几周时间,是无法完成加固工作的。采石场每天只能产出固定的石料,运输也需要时间、人力、畜力。城堡的加固设计更需要时间。我们没有时间。”
罗德平静的说着,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但是,我们还有冰霜女巫,还有你。”
罗德说着,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