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鹰振翅高飞，盘旋不去，俯瞰着下方并不激烈的战斗。
十来个盾牌上漆着健步猎人旗帜的斥候，与五个罩袍上印着黑色蝙蝠的骑兵在旷野上不期而遇。
其中一方人数占优，而另一方则有着装备的优势。双方互射几箭，试探着交锋两轮。在发现对方并不是那么好对付之后，默契地脱离战斗，各自远去。
雄鹰扑打着翅膀，划过长空，飞向远方。
在遍布玫瑰大道两侧几十里格的范围内，到处都在发生这样的战斗。
「蓝道用兵也太谨慎了吧？」威廉站在营帐外，看着天空。
耳边传来艾莉亚练剑的声音。萝娅塔虽然平时有点不着调，但教授小狼女的时候倒也颇有名师风范。
斥候带来前方的战报，罗索等几位骑士都表示叛军行事谨慎，实在无机可乘。
但威廉比他们看到的更多。
虽然作为前锋的蓝道确实无愧当世名将，不仅指挥作战经验老道，没有可供利用的漏洞；士兵也训练得相当不错，想歼灭对方的斥候部队，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让威廉无法接受。
可只要能绕开他这道坎，其他河湾地的军队就不是这么难以应付。
庞大的行军队列中，那面金黄面底、绣着拜拉席恩家族黑色宝冠雄鹿，巨大到能做堡大厅地毯的旗帜，高高飘扬于众旗之上，从空中望去一目了然。
围绕着这面旗帜的军队虽多，但队形散漫。
当然也不能因此就说蓝礼有多么得意忘形，毕竟这一段路程夹在曼德河与蓝布恩河之间，不用担心来自侧翼的攻击。
东边是滕石山脉，只要防住玫瑰大道经过的山口，从君临来的敌人就无所遁形。
除了一贯严谨的蓝道，没人会担心在这个区域内遭到敌人的偷袭——除非敌人能飞。
把蓝道派去担任前锋后，包括蓝礼在内的所有河间地和风暴地诸侯，都觉得可以高枕无忧。
他们更多的是讨论在御林行军时，如何防御来自森林里的袭击。
只是没有人意识到，空中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赤红山脉群峰连绵，从河湾地的最南端，一直延伸到风暴地，崇山峻岭将多恩、风暴地以及河湾地分隔开来。
在诸多的支脉中，位于御林最西端的腾石山脉并不算高，但峰峦耸翠，被茫茫苍苍的原始森林所覆盖，除了玫瑰大道穿过的山口，其他地方都崎岖难行。
几个猎人扛着猎物从茂密的森林中钻了出来，被眼前的军营吓了一跳。路边的空地上摆满了整整齐齐的帐篷，各种图案的旗帜高高挑起。
一个背着弓的少年惊喜的说道：“看，好多蝙蝠旗帜，难道是魔法骑士来了？”
扛着猎物的老猎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魔法骑士来了有什么好高兴的，这是要打仗啦。”
他们的村庄在玫瑰大道边上，平时经常有商旅去歇脚，村子里还开着两家不大的酒馆和旅店，消息并不闭塞。
河间地一分为二，奔流城效忠北境之王，赫伦堡效忠铁王座……
风息堡公爵在高庭加冕，与提利尔联姻，十万大军正向君临而来……
史坦尼斯大人在龙石岛称王，还指称太后瑟曦乱伦，乔佛里国王是私生子……
史坦尼斯大人的妻子跟弱智的弄臣出轨，他的女儿不是亲生的……
诸如此类的消息，没事就爱去酒馆坐坐的老猎人早就听说过，只是一直当成远方的故事。此时老猎人干瘦的脸上升起愁云，眼中全是担忧。
少年缩缩脖子，有些不服气，“骑士老爷打仗，关我们什么事。”
“打仗就没商队经过，这些猎物卖给谁？”老猎人拍了一下孙子的脑袋。
“那些士兵经过村子，白吃白拿，说不定还会欺负村里的女孩，你能怎么办？”老猎人又拍了一下孙子的脑袋。
少年双手抱头，小声嘟囔，“魔法骑士会保护我们的。”
老猎人抬腿就朝他的屁股来了一脚，“你当随便来个骑士老爷都是拂晓神剑吗？我活了半辈子，也就只遇到这么一个！”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这场家暴。
五个闪着金属寒光的骑兵围住这几名猎人，他们的罩袍前胸上印着九只黑色蝙蝠，栩栩如生，仿佛就要飞出来，饱饮人血。
为首的骑兵看起来比猎人少年大也不了多少，他斜睨这群穿着亚麻衣服的平民，“你们是什么人？”
猎人们敬畏的低下头，只有老猎人点头哈腰的回话，“老爷，我们是前面谢尔村的村民，刚刚从山里打猎回来。”
随意地打量了一下神色惶恐的猎人们，为首的骑兵挥挥手，仿佛驱赶蚊蝇，“军营附近，不得逗留。”
“是，老爷，我们马上就走。”老猎人松了一口气，转过身，连连催促其他猎人离开。
猎人们步履匆匆，也不敢去看沿途那长长的军营。只有少年不时抬头，偷偷打量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兵们，露出羡慕的神色。
眼看就要离开军营，老猎人提着的心刚刚落下，马上又提了起来。
几十个骑兵从他们身后绕到前面，停下来拦住去路。
威廉翻身下马，摘下蝙蝠头盔，免得吓着这些平民，带着和蔼的笑容走了过去。
“你们是山里的猎人吗？”
老猎人见多识广，看看威廉的装束，还有几十个骑士老爷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知道这是真正的大贵族，心中不由更加忐忑。
“是的，老爷……哦不是，老爷，我们是前面谢尔村的村民。不过有国王的特许，可以去山中打猎。”
看出来平民们相当紧张，威廉看看左右，“爵士们，你们谁带钱了？”
“要用钱？找我准没错。”罗纳德哈哈一笑，递过来一个钱袋。
威廉从钱袋里拿出一枚金龙，笑着说道：“那可真要谢谢你的慷慨。今天的晚宴罗纳德爵士请客。”
在骑士们的笑声中，威廉转身把金龙递给老猎人，“你们的猎物我买了。”
“老爷……不用这么多钱……”老猎人拿着金龙的手有些微微发颤，虽然不是没见过，但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手摸到金龙。
“多的就赏给你们。”威廉笑吟吟的，“你不要害怕，我就和你打听一些事情。”
有些微凉的金币捏在手中，老猎人的心情稍稍有些放松，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我这一辈子就在这滕石山附近打转，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
“太好了，我就是要问这滕石山的事情。”威廉更加满意。
他从山野传闻谈起，说到风光景色，与老猎人和气的一问一答。
看到威廉平易近人，其他猎人也不再那么紧张，津津有味的听着两人交谈。
“滕石山也不高，应该不难翻越吧？”威廉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老爷您有所不知，山虽然不高，但是地形崎岖，又多沟壑，山路难行，还到处中断，实在是不好走。”
“哦，难道滕石山还是个无法翻越的天堑不成？”
老猎人还在犹豫，他的孙子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威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难道你也很熟悉山路？”
话一出口猎人少年本来有些害怕，没想到这位老爷却并不生气，于是壮着胆子说道：“山上有条小路，有时候我们在御林北边打到猎物，回家又远，就从那条山路去滕石镇卖掉。”
看到威廉露出奇怪的微笑，猎人少年突然感到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