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陈惜命渐渐平复了自己激荡的心情。
他轻轻将穆萧萧的身体推离自己。
穆萧萧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四目相对，陈惜命的眼神里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他伸出手缓缓将穆萧萧脸颊上的泪水擦干，笑道：“哪有小魔女哭鼻子的？”
穆萧萧忍不住破涕为笑，但是心中却一阵失落，如同从高高的云端坠落而下。
因为穆萧萧从陈惜命的眼神里看到了平静，和以往一模一样的平静。
穆萧萧知道自己与陈惜命又将回到过去的每一刻，若即若离，却又难修成正果。
穆萧萧赶紧转移话题道：“二叔，快打开那玉匣看看吧。”
陈惜命点了点头将那玉匣珍而重之地捧在了手心里。
玉匣入手分量极重，陈惜命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那玉匣打开。
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玉匣里静静地躺着一本封皮已经发黄的古书。
那书皮看上去不是纸质的，反而像是某种神秘古老的野兽皮。
上面写着四个字：最后一页。
这是书的名字？
陈惜命将那本书轻轻拿在手中，在穆萧萧的陪同下缓缓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的文字很清晰，不同于以往在古楼里见到的繁复古文，这上面的字是两人所认识的文字。
“我猜你在追寻自己到底是谁？”这是书中的第一句话。
陈惜命与穆萧萧同时震惊，两人对视一眼继续看下去。
“天地是个圆，人生是个圈，往事随风一切也终将回到最初的原点。”
陈惜命心中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因为这句话是草原上一个老巫者在临死的时候告诉他的，直到现在他也不曾忘记。
但是这本书后面还有几句话：“既然一切终会回到起点，那么过去你是谁？过去又发生了什么，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不如只争朝夕。”
陈惜命皱眉翻开了下一页，令他与穆萧萧疑惑的是，下一页明显有被人撕掉的痕迹，那里有很多页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秦历二百三十二年秋，秦陈边境的一个小村庄遭到屠村，而你则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后被人所救取名陈惜命。”
这是下一页的第一句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震惊。
陈惜命脸色连变，原来自己是那个小村庄的人，可是那村庄的人已经遭到了屠杀，自己又去哪找那些认识自己的人呢？
陈惜命与穆萧萧接着看下去，陈惜命越看越心惊，因为这书中所记载的一切竟然是自己过往十八年经历的一切。
其中包括了陈惜命遇到穆威，包括了他率军灭掉了陈国，包括了他救下了陈国唯一的公主陈滢歌。
穆萧萧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惜命，不可置信地问道：“二……二叔你……你救了陈国公主？”
陈惜命轻轻点头，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穆萧萧的了，陈滢歌的事是陈惜命内心深处深埋的秘密。
“那她现在在哪？”穆萧萧脱口而出，但是瞬间她便后悔了，对着陈惜命摇头道：“算了二叔，我知道这是你的秘密，我……”
陈惜命的叹息声打断了穆萧萧的话，他的眼中露出了追忆思念感伤等各种复杂的神色。
良久之后陈惜命才道：“我是看着滢歌长大的，本来我只希望她平平淡淡地活一辈子，找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安稳地度过余生。”
“可惜造化弄人……”
穆萧萧眼神中尽是好奇，终于陈惜命开口道：“其实你认识她的，她后来为了一个男人去了昊京城，她叫春雪。”
穆萧萧直接震惊地站了起来，几乎是用喊的问道：“什么？春雪姐姐是陈国的公主？那她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嫁给秦弘是不是？唉，因为当年陈国皇宫发生的一切都被那个年少的女孩记在了心中……”
穆萧萧更是震惊，这则惊天动地一般的秘密简直要比见到鲛人还要令她心惊。
除了心惊，还有胆颤。
春雪嫁给了自己的仇人，灭国之很，灭族之仇，这是比天大的仇恨！
春雪到底要做什么？
一切细思极恐，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终于穆萧萧最先打破了寂静问道：“二叔，如果春雪姐姐有所图，你会帮她吗？”
陈惜命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道：“春雪于我而言如女儿一般。”
陈惜命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穆萧萧便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此刻竟然隐隐有一些庆幸，庆幸自己的父亲已经被贬为了一介庶民，不必在参与秦国的战斗，否则又该如何面对陈惜命呢？
陈惜命没有嘱咐穆萧萧保密之类的话，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如果说陈惜命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是谁，那一定是穆萧萧了。
两人平复心情继续看下去，终于在陈惜命的故事里出现了长大以后的穆萧萧。
书中这样写着：“那一年昊京城中，醉花涧下，你又一次遇见了她，一切就如初见一般的美好。”
穆萧萧皱眉不解地说道：“这书里的话什么意思？为什么是又一次见到，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陈惜命笑着用手指刮了穆萧萧的鼻子一下，满眼的宠溺，道：“傻瓜，我们之前自然是见过的，只不过那时候你还太小了，还是个哭鼻子的小孩子。”
“真的是这个意思吗？”穆萧萧疑惑不已，喃喃地念叨着。
陈惜命笑道：“要不然呢？难道我们上辈子还见过不成？”
“也许呢？”穆萧萧小声道。
陈惜命眼神怪异地看向穆萧萧，两人就这么再一次对视着沉默不语。
还是穆萧萧率先开口，指着那书里的字道：“可是这句话说一切如初见一般的美好，二叔，你初见我时候我在做什么？很美好吗？”
陈惜命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很美好。”
穆萧萧好奇心大起，瞪大了眼睛期待地问道：“我那时候在做什么？”
陈惜命眼神变得怪异起来，缓缓道：“我初见你时，你娘亲我嫂子正在给你……洗澡……”
“打住——”穆萧萧一张脸羞得通红，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有些烫手了。
娇羞地哼了一声，穆萧萧不敢与陈惜命对视，嗔道：“美好什么？二叔你学坏了，怎么想孟琅那个登徒子一样……”
突然穆萧萧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羞红渐渐被伤感代替。
提到孟琅，穆萧萧心中一阵神伤……
陈惜命似乎是看出了穆萧萧此刻的心情，轻声问：“想孟琅了？”
穆萧萧紧紧抿着嘴唇不语。
“想了就是想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陈惜命淡淡地道。
穆萧萧噘着嘴看向陈惜命哼道：“是啊，我想他了，你吃醋吗？”
陈惜命依然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道：“我有什么吃醋的，该吃醋的是秦轲那个傻小子，找了个媳妇心里却不是他，呵呵呵……”
“二叔——”穆萧萧气得用力推了陈惜命一下。
陈惜命也不恼，继续向下看去。
书中接下来记载便是陈惜命这段时间的经历了，一直到写到穆萧萧与陈惜跳进琉璃井，进入了琉璃宫，发现了这本书。
再向后便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片片空白页，似乎在等着陈惜命继续去经历。
只要他还活着，那这本“最后一页”便没有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