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低沉的话，柏辰韬停顿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芊芊，你别太难过了，生与死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可是我们都不得不面对。”
“我知道，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裴文芊微微吐出口气，过了几秒她又继续说，“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就回去了，安卿明天出院，我们一起去接他，否则他又要闹脾气了。”
“……好，那你早点休息，别熬夜，睡不着的话给我打电话，”柏辰韬声音轻轻的，却也不忘了嘱咐她。
裴文芊睡眠一直不好，经过这件事也不知这几日她怎么过来的……
或者说这两天她是不是都没有休息过……
电话挂断后，裴文芊也没第一时间走出客房，反而开了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靠着，她依然盯着前面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自从师父那日走了之后，这几天她一直精神恍惚，莫名其妙的就会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忽然回神之后她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
封景泽打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睁着眼睛不是前方，但是眼神很空洞。
迟疑两秒，封景泽坐在她身侧，低声说道，“喝多了？”
他胳膊上还吊着石膏，虽然没什么问题了，可是有裴文芊看着，他也没喝酒，所以问她时语气里有一丝丝的怨念。
裴文芊手指微微抖了下，慢半拍的转头看他，“没……”
“想什么呢？”见她神情还有点呆，于是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裴文芊摇了下头，烦心事挺多的，一时半会她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想了些什么。
“你就是想太多，人活一辈子左右不过就这样，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是一辈子，背着一身的压力，把自己活得累死也是一辈子，既然都一样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心点？”封景泽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偏头看着她，神情不算认真，可是却也没有丝毫笑意。
“话是这么说，所有人也都知道，可是正儿八经做到的有几个，就连你你敢说自己做到了？”
裴文芊抿了抿唇角，也看着他，两人就像闲聊似的，你说一句我回一句。
封景泽看了她两眼，偏头看向正前方，“没人能一帆风顺的，无论是谁都会遇到挫折，你是这样，我也是……”
“嗯？”裴文芊不可思议的挑了挑眉，忽然坐直身子看向他，“遇到什么挫折了，说出来我听听，你封大少爷也会遇到挫折，还真不容易啊！”
封景泽脖子僵硬的转头看向她，看着她一脸八卦毫不担心的样子，有那么一瞬他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我说出来你看戏啊，做梦吧你！”
“你这人……”裴文芊见他不说顿时有点失望，“没劲。”
“谁有劲找谁去，”封景泽冷笑了一声。
裴文芊啧啧两声，“你最有劲，瞧瞧你这一身醋味，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那地位杠杠的。”
“放屁，这要是柏辰韬坐这，我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封景泽瞥了她一眼，简直懒的吐槽她，裴文芊一向重色轻友，从几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所以对于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他从来不抱希望。
“……”裴文芊眉头忍不住抽了下，“到底是谁给了你这种想法，我是那种人吗！”
“你就是！”
“没法聊了，”裴文芊摆了摆手，示意懒得和他继续说下去。
没有斗嘴的时候，裴文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共两个人，封景泽自然注意到了，于是看着她格外嫌弃的说道，“虽然咱俩多年建立的信任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过看在你这么困的份上，肩膀我不介意你靠一会。”
裴文芊有洁癖，虽然都是同门师兄妹，可是让裴文芊睡在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床上她肯定不乐意，所以不如肩膀借她靠一会。
裴文芊忍了两秒，最终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也没说什么，直接偏头靠了过去。
其实倒不是缺一个靠着的靠枕，毕竟沙发上有，可是这里没有裴文砚、没有柏辰韬，所以只能让封景泽陪着她了，可是这只有一个沙发，总不能让封景泽站在她旁边吧。
其实说起来她出事之后最相信的一直是封景泽，直到高三快毕业的时候才出现柏辰韬和裴文砚这俩人，这么一算，裴文砚以及柏辰韬和封景泽一比简直差远了。
这几天无论是守夜还是去房间休息裴文芊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睡不着就算了，可是就算迷迷糊糊睡着了，整个人的神经还处于紧绷状态，只要有一点点动静她就能立即惊醒。
宁弈苒睡觉又不安稳，总是踹来踹去的，所以这两晚她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此时靠着封景泽反倒是心安了不少，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神经也放松了很多。
封景泽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裴文芊睡觉轻，所以他也不敢动，可是看着她的侧脸，有一瞬间封景泽却觉得有点恍惚，明明从小到大裴文芊靠着他睡着的次数多了去了，甚至是柏辰韬的好几倍，甚至几十倍，可是他们才回国多久啊，她和柏辰韬重新在一起也才多久啊，他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看了不知多久，封景泽也有点困，这几日他睡的时间也不多，这会在卧室里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所以困意一下子席卷而来。
他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在确保不会压到裴文芊的情况下，他又将头往右移了移，闭上眼睛也进入了睡眠状态。
……
翌日。
裴文芊醒来时自己躺在沙发上，封景泽已经不见人影了，她也没找他，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才走出房间。
只是她一出去，恰好陈非师兄拎着行李箱下了楼，裴文芊愣了两秒，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
师父已经走了，他们留在这也没什么意义，也是该离开了。
“小丫头醒了？”陈非下了楼以后将自己的行李箱放下，朝她看了过来，“我以为都不能和你说一声呢。”
“……”裴文芊撇了下唇，直接道，“醒了。”
“看到了，”陈非笑了下，淡淡的说道。
“要走？”裴文芊看了眼他的行李箱，迈步朝他走过去。
“嗯，”陈非点了下头，没多说，“送我出去？”
“行，”裴文芊没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往外走，裴文芊又问了句，“票买好了？”
“嗯，昨天晚上买的，”陈非笑了下，偏头看着她，“你呢，昨天他们聊天我也不见你说说自己的计划，和你家里人关系还好吗？”
“还行，”裴文芊耸了耸肩，比起前几年紧张的关系现在的却还行。
“那就好，”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陈非也没问，继续说道，“之前从网上看到你腿受了伤，一直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的，但又怕你难过，所以也没敢问……”
“没什么难不难过的，我挺好的，”裴文芊知道他们惦记着自己，所以立即说道，“就是参加不了比赛了，其他都挺好的，也不会影响生活，师兄放心吧。”
陈非看着她忍不住轻笑了两声，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可是他也没戳穿，反倒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两人这么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大门口，姚安泽已经将车停好等着了，于是两人也没墨迹，更没有生离死别的架势，互看了几眼，陈非本来要说一堆嘱咐的话，可是到了最后却直接道，“好了，你进去吧，我走了。”
裴文芊点了点头，帮他拉开了车门，“师兄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顺势坐进车里，陈非直接将行李箱丢给了姚安泽。
姚安泽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以后，朝裴文芊说道，“进去吧，现在天凉别感冒了。”
裴文芊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姚安泽上车，将车子开了出去。
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里，裴文芊才慢慢回过神，转身回了客厅。
可能是她起的晚了，已经有两个师兄走了，可是吃完早餐后，陆陆续续的好几个师兄师姐都走了。
快十点的时候，裴文芊也和封景泽他们一起出了那栋房子，虽然他们都在京城，按理说不着急回家，应该等所有要离开京城的师兄师姐们走了他们才走，可是因为安卿今天出院，他们不得不离开，不然安卿又得不高兴了。
一群人几天没回家，师父的住处也就勉强够他们轮流换着休息，有一次性牙刷已经很不容易了，洗澡就不太可能了。
所以一群人提前出来也是为了能回家洗个澡。
在岔路口因为去的地方不一样，所以各自开车的或者有专属司机的人就在路口分开了。
裴文芊自己开着车回了家，她到门口的时候看着自家别墅还有点恍惚。
恍若隔世啊……
她走进客厅的时候柏辰韬正在看手里的书，看的格外的入迷，裴文芊对于自己被无视是非常不爽的，于是也没走过去，直接站在客厅中央说了句，“你今天没去上班？”
柏辰韬听到声音才猛地抬了下头，反应慢半拍的看向她，“你回来了？”
裴文芊微微眯了下眼，总觉得柏辰韬不太对，这段时间她每次回来，他都会出去接她，就算不去也能在她进门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可是今天她都出现在客厅那么久他都没反应，甚至在她说话之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裴文芊皱着眉头，上下看了他两眼，开口问了一句。
“没想什么啊，”柏辰韬将手里的书放到桌子上，直接朝她走了过去，“师父的事情都忙完了？”
裴文芊眉头还是皱着，可是却也没追问，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嗯，忙完了，我先去洗澡，一会去接安卿。”
“好，”柏辰韬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上了楼。
裴文芊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后，他便坐在沙发上等着。
裴文芊洗完澡出来后他就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吹头发，他的动作神情都没什么变化，可是裴文芊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她又说不上来。
在去医院的路上，裴文芊看着开车的柏辰韬，迟疑几秒还是开了口，“你有心事？”
“嗯？”柏辰韬偏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头看向了前方，他没第一时间说话，而裴文芊也没催他，就那么等着。
过了好一会，柏辰韬才低声说道，“芊芊，我对你……意味着什么？或者说我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其实自从那次他随口一句结婚却惹得她不高兴以后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那段时间裴文芊整日早出晚归，回来时总是累的倒头就睡，他不想给她添麻烦，所以一直没问过，也不知道如何问。
自从她师父走了之后，这三天以来她除了最初的那条消息就再也没跟他主动发过什么，每次他打电话裴文芊只会跟他说她没事，让他别担心她，早点休息。
他知道她很难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柏辰韬就是特别的难受，自从她师父生病以来一直到去世，十几天过去，她从来没提过带他一起去，也从来不和他说他师父的情况，就算她师父去世她也从来没说过带他一起去参加他老人家的葬礼……
可能是人就是爱胡思乱想吧，他总觉得也许裴文芊也不是非他不可，而他也没那么重要。
到了现在明明知道裴文芊的情绪还很低沉，而他本来也不打算问出来，可是既然裴文芊问了，他便没忍住。
裴文芊停顿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一直以为柏辰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可是没想这个麻烦是她。
“你又乱想什么？”裴文芊无奈的勾了下唇，可能是家庭的差距，柏辰韬一直比较敏感，所以总是疑神疑鬼的，所以裴文芊下意识的回了句，压根没想过之前柏辰韬那么反常。
前面正好是红灯，而柏辰韬听到这句话直接猛地踩了刹车，偏头看向了她。
只是入眼的便是她一脸的无奈以及无所谓的态度。
柏辰韬震惊的看了几秒，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回头看向了前方。
忽然之间他有点迷茫，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裴文芊，更或者是对两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