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折了几片叶子，用我那稀薄的法术，也不知施出来的是魔术还是仙术，好一会才幻化出我的阿爹来。
又费了好些时候，才把阿母和几个哥哥都幻化了出来。
不过很快就被灭了。
灭掉他们的是一个不长眼的土地公，他灭了我的人，还敢在那里随叨叨的说魔人怎么这么不经打。
我这才发现我用的是魔术。
冥炎在我身上施了法，他自然看不到我，我也打不着他，只能骂。但他也听不到，太气人。
那土地公兀自转了几圈又滚回地下去了，我一个人说话也无聊，便找了棵树，飞身坐上去休息。
这几日晃晃悠悠，我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也或许，只想在这里保存最后一点念想。
冥炎送了我一个盒子，我也不知是什么宝物，只当我走到哪，想起什么，它都能变出一副画来。那画还会动，委实真切，画中我的阿爹阿母模样清晰，我那几个哥哥也还是调皮。
后来我才知道，那都是我的记忆。
这个宝物将我的记忆都收集起来了。
我想，我在这里的数日，便是为了这个。
“诶唷，这不是天族的太子吗？太子大驾光临，是不是找山主的，我这就去请。”是刚刚那个土地公的声音。
“不必了。你去做你的事，不必理会。”
果然是祁渊。
没见着还好，这会见着了，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天族，祁渊……
我不知哪里来的不自量力，竟想从后面偷袭他。但想有冥炎的庇护，我就算不能打到他，他自然也不能动我，我也便做个样子解气。
可是祁渊他不仅能察觉我的靠近，挥挥袖子就能破了冥炎的魔术。
我倒是想看看他认清我时会是一副怎样的面孔，或许惊讶，或许羞愧，或许只是错愕之后就会继续对我下手斩草除根。
不过最后都没有。
冥炎及时出现把我拎了回来，三两下就把我变成团子收进衣袖。
“冥炎，你来这里做什么？”祁渊冷冷地说。
冥炎比他更冷，“本座想去哪便去哪，轮不到你一个黄毛小子来管。小子，这个地方你还敢来，本座倒挺佩服你的。”
我又被气得牙痒痒，真恨不得现在就去把祁渊活揍一顿。
“丫头，想不想打他？”冥炎问我。
这么明目张胆？
我答：“打死他，我就跟你入魔。”
于是他们就打起来了。
估摸着是一场硬战，我在冥炎的袖子里滚来滚去，不知吐了多少水。也没来得及毁尸灭迹，又滚了滚，再吐再滚，险些弹出他的袖子，又被他给兜了回来，继续滚……
许久许久，终于停下来了。
我气喘吁吁地爬起来，脑子还在晃，“冥炎，打死他了吗？”
冥炎轻笑，“哪这么容易。且留着让你以后自己玩。”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再之后，我便晕了，在他袖子里滚晕的。
迷迷糊糊醒过来，已经身在魔域。
我已经习以为常。
只不过我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冥炎那张邪魅的脸与我近在咫尺，我吓得给他扇了一巴掌，不过被他轻易躲开了。
“打得可还过瘾？”
他竟能看出我的故意。
我忙收拾好自己，滚下来，赔笑，“手误，手误。”
“既然清醒了，便来聊聊我们的事。”冥炎难得好声好气，“阿柯，你打算何时入魔？呢？”
我想了想，问：“怎样才算入魔？”
“自然是拔仙骨，种魔根。阿柯，有本座亲自动手，很快的。”冥炎说这话，就同哪日昆宗忽悠我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我才不信，但……
“何时动手？”
冥炎倒是愣了愣，“阿柯当真想好了？”
“老冥炎，你涨了数十万岁，你且喊我丫头我更习惯。”这一声阿柯叫得，总让我想起暗冥，又得起一声的疙瘩皮。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本座给你挑选了时日，三日后的月圆之夜入魔，可以减轻你的苦楚。有本座护着，你不会太辛苦。”
我咧嘴笑笑，“那便谢谢魔君了。”明明早就做好了打算，就等着诱拐我点头的。
“丫头，强颜欢笑可以，但不要把心事藏得太深。本座还是喜欢你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冥炎说，难得的语重心长。
没心没肺……原来我之前只是没心没肺。
那这回，我还真得好好地发挥一下特长，得叫天族那群人看看，我伏柯不是好惹的主儿。
他们动了我伏柯的人，我势必得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月圆之夜，魔域暗淡无光，就像一片被荒废的空城。
我记得，在凡间，萧知瑾就见过这样的狼烟滚滚。
那是在怀宿战死的时候。
其实我挺羡慕萧知瑾的，至少她爱过，怀宿也爱她，只不过彼此都是爱而不得。
但至少，他们能同生共死，爱得何其轰烈！
我和祁渊……大抵也有过一段。只不过，过去是我的一厢情愿。而今我历了一场劫数醒来，仍是不知教训，只因没开过一朵像样的桃花，便被祁渊坑得晕头转向以至再被耍了一次。
最后还害得全族陷入死机，说是罪大，都不足以。
成魔那日，内心还是惶恐。
阿爹和阿母从小便教育我，我们做神仙的，最重要的就是快活。别以为神仙活得比凡人长久便是快活，想要终其一生都保持快活何其容易。但只要不愧于心，不愧于天地，闯点祸事无关大雅，且知道分寸，见好就收。
我阿爹阿母自然做到了，可他们换来的是什么下场？
是被灭族，被那个他们忠心侍奉的天族灭族！
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他们的离开，也不愿承认，我就是他们被灭族的罪魁祸首。
可事实便是如此。
是我当初心软，没能狠心要了昆宗的施舍。但想昆宗若是把心给了我，天族的人会不会又重新把它挖走给他装回去？
对过去的种种设想实在太多，每每思及至此，我便忍不住头疼。
我头疼，再也吃不到时朽给我的仙丹了。
“阿柯，怎么了？”冥炎在下面喊我。
我已经上了渡魔台，只是因为头疼，借旁边的石头撑了一下罢。
“我没事。”我笑笑，继续往上走。
渡魔台的魔气浓烈，我体内还有仙气，估摸着被当成敌人了，以至我越是靠近，受到的阻力就越大。
冥炎说，这段路只能我一个人走下去。
只有让这些魔气侵蚀全身，毁掉仙根，他才能伺机将其拔除，继种下魔种。
“阿柯，回来，不要过去……”
这是祁渊的声音？
我艰难地撑着身体，慢慢转过头去。
但……太模糊了，我只看到冥炎和一个人在交手，那个仙人能接得住冥炎这么多招，想来就是他了。
我站在那里，想看他被冥炎如何收拾，冥炎若是能把他打得半死，我看着也能解气。
不过祁渊的仙力涨得实在厉害，不过是过了短短几日，他便能与冥炎打成平手不分上下了。
这般拖沓下去，我如何能在月圆之时成功入魔？
“祁渊，是你吗？”我平生第一次这般厌恶自己的声音，如此心平气和又故意留恋。
那边，冥炎和祁渊果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