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躺进地铺的被窝，萧夜弦心中的激荡才稍显平复。
与翠屏等人震惊于画中的他是站立的姿态不同，萧夜弦感到震惊的，是朝歌笔下的他眉眼之间露出的那一瞬间神情极细微的变化。
他从未想过，在朝歌的眼中，自己看到她时，神情居然是这样的。
其实光就画本身而言，朝歌画出来的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积威深重的清冷漠然，不会有人去注意画中之人微微转身侧眸那一瞬间的眸色变化。
但萧夜弦不知到底是自己心中有鬼，还是画画的那个人心中有鬼。
“无名？”
少女娇软略带催促的声音猛地唤回萧夜弦出走的神志。
他暗暗呼出一口气。
应了一声。
“何事？”
朝歌手肘撑着上半身，撩开一点床帐，于昏暗中注视着床下那看不清神色的一长条。
“你饿不饿？”
还以为喊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的萧夜弦：“……”
“不饿。”
朝歌摸了摸小肚子。
嗓音娇软：“我饿了。”
萧夜弦：“……”
他：“今日已晚，明日再食。”
话音刚落，安静的室内便响起一声“咕~”。
“……”他侧眸，望向半趴在床头，只从床帐下面露出一颗小脑袋的少女，“……没用晚膳？”
小姑娘可怜兮兮：“张婶给做了吃的，只是我急着裱画，就给忘了。”
萧夜弦：“……”
他有些头疼。
很想强硬地告诉她，这么晚了，饿就饿着，明天早上再吃。
可小姑娘是为了他的画才没吃晚饭的，他若这么说，岂不是忘恩负义？
“叫你丫鬟给你送点吃的来？”
朝歌揉着小肚子，哼哼唧唧：“不行，翠屏都睡了，我不忍心叫醒她为我忙活。”
萧夜弦：“……”
叹了口气，他撑着上身坐起来。
“所以，你想做什么？”
朝歌嘿嘿一笑，娇美的小脸在昏暗的室内也仿佛暖玉一般发着光，杏眸晶亮。
“你陪我去厨房取点吃食回来，我们在房间里吃，好不好？”
萧夜弦很想说不好。
他现在双腿受伤，本就行动不便，她还对他颇多要求，仿佛根本不拿他当有疾之人。
但沉默片刻，他道：“转过去。”
朝歌顿时小小地欢呼一声，乖乖转向了墙壁那边。
床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没多久，男人轻声道：“好了，我去屏风后，你起床穿衣。”
朝歌穿好衣服后，萧夜弦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借着点燃的一盏灯烛，看到少女一身白天的单薄长裙。
剑眉微蹙，沉声道：“深秋夜晚寒凉，去加件衣服。”
朝歌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男人，乖乖“哦”了一声。
转身从箱笼里取出一条兔毛大氅披在身上，又从另一个箱笼里抽出一条黑色大氅丢到轮椅上。
“你穿这个。”
萧夜弦低头看着腿上的大氅，感受到其中的厚度与质感，心头如被羽毛轻轻拂过。
穿好衣物，朝歌推着萧夜弦的轮椅，两人悄摸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