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眼底全都是坚定：“娘娘，奴婢没什么见识，只识几个字，不懂老爷说的什么家国大义和气节。奴婢只知道，奴婢伺候的人是娘娘，娘娘就是奴婢的主子。”
“奴婢愿意一辈子在娘娘身边伺候，绝无二心。”
宁诗婧定定的看着她。
瑞珠眼中还沁着泪，神色却十分的果决，大胆的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分毫的退却。
“这话，你既然在哀家面前说了，哀家就当了真。”宁诗婧沉吟片刻，垂眸淡淡的看她：“瑞珠，哀家容不得背叛。”
“奴婢发誓，今日所言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如有半句虚言，欺瞒娘娘，就让奴婢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瑞珠毫不犹豫，张口就发了毒誓。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扶起瑞珠，拿着手帕为她擦泪：“好了，别哭了。只是……瑞珠，你别怪我狠心。到现在，我的处境越来越艰难，我不想面对他人的时候还要防备着你。”
“奴婢不敢。”瑞珠诚惶诚恐地接过帕子，忙道：“娘娘，您金尊玉贵，怎么能给奴婢擦泪……奴婢自己来就好了。”
她胡乱给自己擦了一通，又展颜笑了起来：“奴婢还要谢过娘娘不罪之恩……奴婢，奴婢愧对娘娘。”
不管是之前的小太后，还是后来的宁诗婧，对待她都可以说是信任倚重，亲近又平易近人。
是她被送到小太后身边的时候就身负使命，像她这样心怀异心的丫头，换成别的主子就算不把她拖出去打死，也绝对不会再放到身前伺候。
瑞珠十分感恩，收了眼泪更加的殷勤恭敬，下去收拾了之后，重新来为宁诗婧续茶：“娘娘，奴婢刚刚去泡茶时候听下面的人说，这是钟大人之前刚令人送来的清明茶。”
宁诗婧的动作一顿，垂着眸子应了一声，脸上带出来点异样。
“娘娘……钟大人最近这是怎么了？”瑞珠没察觉到，皱着眉头担心的道：“三翻四次这样送了东西过来……就算他别无所图，恐怕对娘娘的名声也有妨碍。”
她是真心实意地为宁诗婧担忧。
钟玉珩是天下人人忌惮的大宦官，清流们都唾弃不已的弄权小人。自家娘娘要是跟他走的近了，指不定朝中要怎么议论呢。
“那又能怎么样？咱们那位钟公公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宁诗婧忍不住冷笑一声，带着几分气恼：“让人把那些茶叶都分去各宫尝一尝！”
前些日子送些玉饰、珊瑚树之类的贵重东西，她不好处置，这些御茶要给各宫都品尝一下，他可说不出什么。
“娘娘，您不要冲动啊……”瑞珠忍不住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低声劝道：“您现在怎么就越来越忍不得了？您这么做，要是惹了钟大人生气……可怎么才好？”
如果说以前的太后娘娘有些胆小怯懦，畏手畏脚，现在的太后娘娘就未免太敢做了些。
这才几天的时间，都扯了多少次老虎须了？
宁诗婧才不管这些，冷冷的道：“这一年才只得一斤的好茶哪能就我自己享受了？就该让宫中的贵人们都品鉴一番才行。让你去，你就去！”
见她似乎有些动怒，瑞珠虽然满心疑惑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毕恭毕敬地应了，转身要去吩咐。
她迈过门槛之前，宁诗婧突然又开口道：“等一下！”
“娘娘？您还有什么吩咐？”
“送茶叶的事情不急。”柳眉微皱，宁诗婧突然问道：“长安宫的那位，近来有什么消息吗？”
长安宫里的是先皇的生母，大安的太皇太后。
传闻中，这位太皇太后跟先皇母子的感情十分好，生性虽然怯懦，却在当初先皇登位的时候豁出命去支持先皇，甚至为此脸上被刺客割了一刀毁了容。
先皇登位以后，这位太皇太后又开始深居简出地吃斋念佛，平日在这后宫里像是个隐形人似的。
大概真的是修身养性心态平和的原因，她的身体倒是意外的好，如今六十多岁了，依然在先皇死后亲自为先皇在灵前念了一个月的经。
要知道，在这平均寿命很低的古代，尤其是短命的皇家，六十多岁完全称得上是长寿了。
先皇生前，对这位太皇太后也十分的信赖和尊重，每日下朝之后必定去长安宫请安陪同用膳。
“自从先皇下葬，太皇太后就没在人前露过面。”瑞珠轻声道：“想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伤透了心……永安宫那位年纪已经不小了，宫中许多人都在讨论，那位怕是伤心过度，也没多少时日了……”
指尖不自觉的点了点桌面，宁诗婧忽然冷笑道：“宫中的流言能怎么算得了数？瑞珠，去把清明茶包了，咱们今天就去看看咱们太皇太后娘娘。”
“娘娘……”瑞珠忍不住有些犹豫：“太皇太后已经许久不曾见人了……咱们过去，恐怕见不着她老人家的面儿。”
“那做儿媳妇的，也该给婆婆请安呐。”宁诗婧毫不在意地笑道：“去准备吧……对了，你往宁府传消息，告诉父亲，如果还想让我为宁家做事，就将现在朝堂上的情形整理好告诉我。”
听她提到宁府，瑞珠顿时顾不上去长安宫的事情，脸色发白地低声道：“娘娘……惹怒了老，惹怒了宁太师，宁太师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算被钟玉珩压制，宁太师终究是文臣表率、朝廷重臣，她们不过是深宫女子，哪里对付得了？
“放心吧，父亲生气归生气，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的。”宁诗婧的眉眼间沉淀着强大的自信，洒脱的拍拍手：“这事不急，现在嘛……咱们先去看看我的好婆婆！”
一个儿子死后江山被外人掌控，还能稳坐长安宫不露面的慈母，真是有趣极了。
宁诗婧想，她该去好好会一会这个婆婆，看她是不是真的吃斋念佛念成了一个不理俗事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