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急救室。
我们到的时候外婆已经被推进去了，许诺跟着一起进去的。
严妍站在门口，看见我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只说了一句，“别太担心了。”
我整个人都很慌，甚至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回应她，只是看着急救室上面的红灯，身子一遍一遍的发抖，好像站都站不稳。
顾子言搂着我的腰，“雨菲，外婆会没事的。”
我什么都顾不得，只是睁眼看着那鲜红的三个字，总觉得那样的红色，像是鲜血染就，分外不吉利，“洛奕轩说，林若涵告诉了外婆，我开车撞死了人，要蹲大狱，所以……所以外婆才会着急上火想找我的。”
“如果外婆有什么三长两短，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顾子言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伸过来替我擦眼泪，嗓音心疼低哑，“雨菲，你别这样，你这样外婆看到也会不安心的。”
“不，不不不。如果、如果外婆万一真的、真的……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她，我要让她偿命！”
或许是我眼睛里涌出的汹涌恨意吓到了他，顾子言一把将我抱住，“雨菲，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一把挣开他，疯魔了一样，眼睛赤红，大口喘着粗气，所有情绪压在那一根微薄的神经上，随时都有可能断掉，“我唯一的亲人就躺在里面，生死不知，你却要我冷静，放过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扶着我的肩膀，试图用最柔和的语调让我平静下来，“我想让你冷静，是因为外婆救过来之后需要你的照顾，她需要看到你好好的才能安心。可如果你让她看到你现在这副状态，她还怎么安心养病？更何况，你想收拾姓林的，跟我说一声就行，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我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外婆真的会没事？”
心里的恐惧和惊慌一点都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消散下去。
“会，医生一定会尽全力的。”顾子言带着我，往一边的长椅走，“你先在这儿乖乖坐着等，好嘛？”
我按照他说的坐下来，双眼无焦距的凝视着前面。
顾子言握着我的手，我的双手冰凉且轻轻颤抖着，他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雨菲。”
我知道，他在担心我。
可是我没办法，心里巨大的恐惧就好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我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红灯终于熄灭，门被打开，我想站起来，可是看到人群中不敢与我对视的许诺时，我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双腿一下子发软到战斗站不起来。
顾子言看了我一眼，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所以摘下口罩的医生是对他说的，“很抱歉顾总，老太太年纪太大，受了强刺激血压飙升导致脑溢血，虽然抢救及时，但……我们尽力了。”
尽力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在耳朵里，却比惊雷还要让人害怕。
好容易挣扎着站起来的我，听到这三个字后，眼前蓦地一黑，直接往前栽倒。
***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睁开眼睛，率先看到的是坐在床边削苹果的悠悠。一抬眼发现我醒了，眼睛里立刻绽放出喜意。只是那喜意还未来得及爬满整个眼眶，就被另一个巨大的悲痛给埋没下去。
她张了张嘴，半天后，也只是喊了我的名字，“菲菲。”
我看到她眼睛红红肿肿，应该是刚才哭过。
眼珠转了转，病房里再没有其他人。
她以为我是在找顾子言，急忙解释，“icu那边传来消息，说米朵醒了，顾总刚刚才过去。”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撞人，被关，外婆出事……
这些都是只我梦境里发生的事。
可是当我看见悠悠眼睛里涌出的水光时，有一下子被拉回到现实中来，锥心刺骨的痛瞬间弥漫开，我捂着胸口的位置，痛得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菲菲……”悠悠的眼泪落得更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帮我，伸手就要去按铃。
“别按。”我闭了闭眼，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只觉得浑身虚软又无力，说这两个字仿佛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说完剧烈的喘息了几下，才又开口道，“外婆呢？”
悠悠飞快的抹着自己脸上的泪，好像这样就可以缓解我心里的伤痛一样，“外婆的事，顾总已经安排人在处理了。”说完飞快瞄了我一眼，补充解释，“本来他是要自己亲自办的，只是米朵突然醒了，他就先过去了，毕竟你的事也很重要。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不是吗？”
是啊，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可是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你说的对。”
胸腔里的疼痛还在继续，但是却已经不像最初那样让我难以承受了。人真的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好像总是能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我的目光渐渐挪到她身上，漆黑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看着她，“悠悠，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悠悠愣了一下，然后脸色突然间就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
她说，“你到底，还是问我了。”仿佛是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知道，顾总肯定跟你说了很多对不对。我也知道，你肯定是相信我的。”
“是，我信你，所以我想亲耳听你说。”
“好，那我告诉你。”悠悠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又拿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削着，“不是我！”
“你说不是，我相信。”就像我跟顾子言说过的那样，如果悠悠想要害我，不需要等到现在，“那你告诉我，那天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悠悠的脸色几度变化。
最后，她咬了咬唇，“我只是，没有及时叫救护车而已。”她说，“本来你一走，我就想打电话的，谁知正好有个电话进来。我想着，要是米朵就这么死了，那就再没人跟你抢顾子言，让你觉得难受了，所以即便是陌生电话，我也照样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