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素得不像是皇后居住的宫殿。
出来的那些原本永安帝弄个摆设都被段月华给收起来了，永安帝问她为何要这么做，段月华说怕忍不住疼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砸了。
这些都是他给的。
所以她舍不得。
永安帝又是一阵内疚。
可内疚有用么？
“别拘谨，过来本宫瞧瞧。”
落座之后，段月华招呼刚跟她行过礼的夏婵，夏婵依言走到段月华面前，段月华仔细打量了一番她：“是个漂亮的姑娘，既然厚儿看上了你，要娶你为妻，你以后便要好好照顾他。
王府的事情若是有拿不准的，可以让下人帮忙……什么都不必害怕。”
“是，臣女谨遵娘娘教诲。”
娴婵羞红着脸，直到现在她都如行走再云端一般。
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事情太突然了，我也没能提前给你准备见面礼，赵嬷嬷，你带着许姑娘去库房瞧瞧，看看挑一套首饰……”“是，娘娘。”
赵二婶儿忙走了过来：“许姑娘，跟民妇来。”
赵二婶儿不是奴身，所以段月华不让她在宫里自称奴婢。
赵二婶儿带走了夏婵，段月华就问杜修竹：“这是你真心想娶的姑娘？”
段月华不太相信，毕竟夏婵的那段舞蹈……是以魅惑为主，这样的女子可以纳回去当妾，做正妻是断然没有资格的。
她不相信杜修竹没看出来。
同样的，她在杜修竹的眼中并未看出杜修竹对此女有哪怕一分一毫的感情。
杜修竹道：“回母后的话，她是儿臣的人，在她身上儿臣花费甚巨……并不想便宜雍王。”
段月华闻言便叹了口气。
“你啊……你既然认了我当母亲，我便希望你能安好，不管你跟太后说好了什么，有什么交易……我还是希望你先想想自己。
有时候，权利和感情……没有真心爱你的人，便是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做个孤家寡人，后宫的女人再多……可并没一个真心爱你的，甚至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在算计你……这些话我也只劝你一次，你还年轻，要想好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想好……你真正想要什么？”
杜修竹的唇动了动，他没想到段月华会跟他说这番话。
这个世上，真心待他的人不多。
此刻，他能感觉的段月华对他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
“儿臣记住母后的教导了，儿臣会好好想想的。”
杜修竹的声音软了下来，眸子里的冷色也退散了不少。
“有时候，你以为的，并不是你真心想要的，人啊……常常会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有时候，多静下来想一想，或许会发现……自己的心里埋着别的感情。
男人常常会小觑女人，觉得女人如同宠物，好好地养在笼子里就好了。
只要自己稍微对她们露出点儿笑脸，她们便会摇尾乞怜。
岂知……女人也是人。
会憎怒怨妒。
好比现在，皇帝如何会想得到，将来可能给他致命一刀的会是我这个在他眼中可怜巴巴毫无攻击力的女人？
不止我，贵妃，淑妃，贤妃……谁少了手段，谁又少了锋利的爪牙。
我既是你的养母，便不想你陷入那样的泥潭中。
还是那句话，你若有心悦的人，便娶，若没有，最好别沾染。
后院……还是清静些好。
一群人争一个男人……怎么可家宅兴盛，兄弟相残，骨肉相杀……”这真是段月华的肺腑之言。
她是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扳倒田家，要帮儿子儿媳扫清路障。
但，她有她的坚持和底线。
她高贵的灵魂不允许她肆无忌惮地利用别人。
对杜修竹，她是什么都说清楚了，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他。
当然，也是知道杜修竹和儿子儿媳的关系，她才多费心说这么多。
她善良，但她不傻。
她这一辈子，傻一次就够够的了。
“谢谢您……”杜修竹的嗓子有些哑。
“既然儿臣讨要了她，便会对她好的。”
他如何能看不出来段月华的用意，这是个善良的女人。
跟晚秋一样善良。
她怕他不幸福，也怕他耽误了夏婵。
她不想看着他们成为怨偶，并最终同床异梦，夫妻相杀。
他的这个刚认的养母，不过因为跟他有名分上的牵扯，便费心尽力地想让他过好日子，可是他的亲娘……却残忍地利用了他十多年，把他的命当成草芥……江鸿远，为什么你有了那么好的她，还有这么好的娘……因为她们。
你活在阳光下。
而我，永远只能躲在黑暗里。
“娘娘……太后娘娘请雍王过去一趟。”
外头有宫女高声道。
“太后找你，你过去吧，若是太后那边为难你，你只管跟本宫说，本宫去找太后。”
段月华道。
她是真不能理解淑妃，自己的亲生儿子啊……也能那般残忍地对待。
真是……她日日夜夜地想，想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却不得见。
但淑妃却将自己亲儿子如此糟践，把他双手捧出来的真心扔进泥里……“儿臣告退了。”
杜修竹恭敬地跟段月华行礼，对段月华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
“母后不必担心儿臣，儿臣会处理好的。”
杜修竹道。
“对了，柳澜漪也是儿臣的人，母后需要她做什么，便直接吩咐便是。
母后……柳澜漪的存在太后并不知情。”
段月华颔首：“本宫知晓了，你快去吧，别让太后久等了，她老人家这会儿在气头上，等久了便愈发要跟你发脾气。”
“儿臣走了……”“娘娘，许姑娘如何安置？”
杜修竹走后，紫桂前来问段月华。
段月华道：“派个稳重的嬷嬷给她，教导她宫里的规矩，至于她如何安排……你去慈宁宫外守着，等成王出来之后问问他。”
“是，娘娘。”
紫桂领命退下。
慈宁宫。
杜修竹跪在太后面前，一个茶杯飞了过来，砸在杜修竹的腿边。
因着有厚厚的地毯，茶杯没有摔坏，只是在地毯上滚了几圈。
倒是杜修竹的衣袍被溅出来的茶水打湿了。
“一个玩意儿，你竟然要求娶她当正妃，周厚，早知你如此烂泥糊不上墙，哀家便不会选你！哀家的眼神儿真是不好，选一个是白眼儿狼，选第二个……也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