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了，小鬼。第一次上战场，不要想着立功之类的蠢话，你的任务很简单。”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回想着，帕蒂对自己唯一的警告。“拼尽全力活下去。”
冰冷的风，从盔甲间的缝隙中吹进身体。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中，偶尔会闪烁几道金色的雷鸣，照亮自己脚下这片连绵起伏的山脉。
罗塔贝亚身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万名由魔人族的士兵所组成，从上空看来，是纯黑色的五道方阵中的其中之一。
因为没有符合他矮小身材尺寸的盔甲，所以只能像这样披着斗篷来充数。周围的每一名士兵都要比他健壮高大，每当罗塔贝亚抬起头，都感觉自己是在仰望，与天空同样遥远的巨人们。
他被安排在了最后方，手中紧握着的，仍然是那把安妮特送给自己的长刀。虽然过去有和安妮特进行过对战训练，但真正的去伤害某件事物，罗塔贝亚却一次都没有过。
他猜到了自己即将做些什么，但毫无经验的他不知道该去面对。而将自己团团包围的这些巨人，也跟真正的石像没什么区别，他们不会回答罗塔贝亚任何问题。
魔人族的士兵个个都十分冷漠，他们被刻意训练成这样。既不恐惧也不去在乎，就连胸口内跳动的心脏，都与划过自己脸颊的雨水一样冰冷。
“见到了哦，兽人们正在朝这边进军，预计20分钟后碰面。”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鸟人族的探子，拍打连接着双臂的翅膀，将讯息大声汇报给进每一名士兵的耳朵。
“兽人？什么是兽人？”罗塔贝亚不明白地自言自语道。但周围仍然没有人理会他。
“高举起我们的旗帜！进军！”罗塔贝亚看不见，但他听出了这是琳的声音。她肯定是高傲地骑在马背上，拔出了腰间那把漂亮的长剑，在方阵的最前沿统领全军。
士兵们开始出发了，人群中的罗塔贝亚也不得不跟上。一步也不能落后，不然便会像虫子一般，被身边的巨人们碾压成渣。而他们不会因为踩死了一只虫子，停下自己的脚步。
“那是卓耿家的旗帜！”不知道是谁先呐喊了一声，罗塔贝亚甚至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士兵们发出了机械般地助威呐喊声，他们发起冲锋。罗塔贝亚被一次又一次冲撞着后背，他摔倒在湿淋淋的泥地上，感受着有人从自己的背部一次次不单踩过。战争才刚刚开始，罗塔贝亚就成为了第一个倒下的士兵。
抬起头所看见的，是一名长着奇怪绒耳朵与尾巴的人。罗塔贝亚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他的胸膛和布甲都被魔人族的士兵捅穿，鲜血在一瞬间溅射出来。画面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深深地印在了罗塔贝亚的脑海中。
而类似的事情，正在他的面前不断重演着。只是主角换了人，但结局却全部都一样。罗塔贝亚趴在地上默默地望着这一切，他的双眼无法闭上，身体也僵硬的一动都不能动。
虽然还不清楚意义所在，但罗塔贝亚不想获得那样的结局。他只是作为一个局外者，观望着这场战争终将走向的结果。
就跟帕蒂最初告诉他的一样......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活下来了呢......”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琳来到罗塔贝亚的面前，望着他充满泥泞的惨状。“运气不好的家伙，如果就这么死去还会轻松许多的。”
“......”
罗塔贝亚静静地呆坐在碎石旁，一言不发地双眼充满了迷茫。他什么都没有做，战争便已经结束。
这是毫无悬念的一战，他们的兵力要远超兽人。虽然这只不过是一只补给部队，但也是给予了兽人主力军不小的创伤。
“站起来，不要奢望战争会能有一天会结束。”琳毫无慈悲地说。她的语气要比任何时候都冰冷，脸颊上还是残留着死在她剑下兽人的血。“我早就说过了，不要去后悔你的选择。无论那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都要去接受，继续昂首挺胸地拼命活下去。”
罗塔贝亚闻言缓缓地抬起头，琳冰冷双瞳中所倒映出来的自己，跟她的脸是同样的表情。
只要身处战场就没有置之事外可言，就算只是观望都是一种罪孽。在今天目睹了一切后的罗塔贝亚，双手也早就已经染上了鲜血。
在理解到这件事后，罗塔贝亚终于站起了身。他和琳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前往下一层更深的地狱之中......
“......你又一个人偷跑出来。”寂静的平原上，罗塔贝亚来到躺倒在草地上的琳身边。“帕蒂姐很生气哦，把我强赶出营地出来找你。”
“那就好，就让她再多生气一会。”琳闻言眼也不睁地答道。罗塔贝亚对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什么事？”
“最新收到的消息，兽人族卡奥家的家主死了。”罗塔贝亚说着，从胸口拿出一封羊皮纸信。
“怎么死的？”琳提起兴趣地睁开眼问。
“生命走到了尽头，寿终正寝。”
“......哼，真是令人不快。杀害了我们那么躲的同族，结果却是躺在暖床上去世当代吗。真的是和他的祖父们一样，好运到不公平的家伙。”
她听上去是在抱怨，但罗塔贝亚知道她是在羡慕。
“现在兽人们当家的是谁？”
“是死去家主弟弟的长子卓耿，另外还有一个次子，坦格利安。跟他们的父亲万斯。卓耿之前在荒谷一战见过的，手持着一把闪烁奇异光芒的宝剑。”罗塔贝亚接着说。
“瓦雷利亚钢吗......帝国的工匠，还真是喜欢造出一些麻烦的东西出来。”琳闻言也感到头疼地叹息了一声。
“接下来怎么办？魔都传来消息说是让我们待命，但现在卡奥家的家主刚去世。新王还没有完全适应继承的权力，没有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好机会。”
“哦呀，已经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了吗？”琳闻言趴倒在草地上转回过身，望着如今已经长大了的罗塔贝亚。“成长的真快呢，明明不久前，还是个差点饿死在平原上的小鬼。”
“那......那已经是100多年前的事情了吧。”罗塔贝亚有些害羞地答道。
他的身材不再像过往那般矮小，而是成为了与其他魔人族士兵那般的巨人。但是就算是现在，他也还是做不到变成像那样......真正完全的士兵。
“然后？到底怎么样？”罗塔贝亚接着问。
“那个卓耿，他既然能被授予瓦雷利亚钢的剑，能力肯定也是被帝国认同的吧。”琳闻言思索着答。“现在东北境的战争越演越烈，魔都的主力军都被派往那边去支援了。帝国的圣骑士们也都聚集在那里，我们这边现在还算是轻松的。”
“你觉得我们也会去到哪里吗？”罗塔贝亚担忧地问。
“或许吧，命令下来大概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就算现在将那些兽人们铲除，也很快会投入更大的战场中。”琳伸了个懒腰重新躺倒在草地上。“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趁现在，好好地享受这片刻的寂静时光。”
“将军这么懒散好吗？要是被部下撞见，可是会动摇军队的信心的。”
“除了你以外，没人会闲着跟我到这里来的。快点，一起躺下吹吹风吧。”淋说着轻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罗塔贝亚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坐到她的身边。
“......我会努力的。”罗塔贝亚突然意义不明地说。“为了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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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见了，坦格利安大人。”
大厅内鲁文走上前开口问候，坦格利安看着他的老脸沉思，一时之间甚至没有认出来这个老者。
“哦，鲁文。你变得真是苍老了许多，身体还硬朗吗？”
“承蒙您关心，我自认还能再为兽人效力个20年。”
“那就好，可不要我刚上位就病倒了，我可不需要派不上用场的老头子。”
“那个……”
索菲娅从雪诺的身后走出，拽起裙角礼貌的对着坦格利安行礼。
“初次见面，舅舅。我的名字叫索菲娅-卓耿。是父亲的三女。”
“你好，我的侄女。你看起来和你母亲一样漂亮。”
“谢谢。”
“不过你是第三个，那就是说还有第二个，他在哪？”
“就是我，雪诺-卓耿。你好，舅舅。”
坦格利安看着雪诺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惊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令人不悦的笑容。
“白色的头发，你是私生子？”
“……没错。”
“这可真是有意思，我听说毒死卡奥的就是你。”
“不是我干的。”
雪诺脸上浮现怒容，但坦格利安却毫不在意。
“随便，总而言之他死了是最重要的。”
“你说什么？！”
“那就是王座吗？看着比我想象的要小一点。”
雷加伸出手臂拦住了要走上阶梯的坦格利安，充满敌意的瞪着他。
“给我等等，你想干什么？”
“愚蠢的问题，当然是坐上去。”
“开什么玩笑，那可不是你这种人配坐的。”
“除了我还能有谁？不然难道是你或者是索菲娅？总不可能是那个私生子吧。”
受到讽刺的雪诺小声地啧了下嘴，但他也不打算继续让这个比雷加还傲慢的家伙肆意妄为。
“请稍等一下，坦格利安舅舅。不要忘了您是流放之身，是没有继承城主的资格的。”
坦格利安闻言甩开了雷加的手，犹如听到了一个无聊的笑话，不屑的摆了摆手。
“流放，真是个滑稽的词语。你们知道我为何被流放吗？”
“你是因为意图谋反。”
“不，不对。我唯一的错误就是要拯救你们。”
“拯救我们？”
坦格利安就像想起了一段不愿回忆的历史，握紧了拳头抱在胸口，满脸的不甘心与无奈。
“没错，当年兽人跟魔族因为消耗战长年僵持不下，族人们都因为战争变得疲惫虚弱。是我率领精锐，劫走了当时率领魔族将军的女儿，才给这战争带来了一丝转机。”
“掳走？！你真是个混蛋。”
雷加皱了下眉头骂道。
“呵……你一定没参加过战争吧。侄子。”
坦格利安后仰着头，看着雷加轻藐的笑道。
“你们知不知道当时前线战争有多么惨烈？”
坦格利安抬起头望着窗户外的天空，诉说着过去兽人与魔族的战争，那是连他也不愿意在经历一次的黑暗时代。
“想象一下，被巨龙的火焰染成黑色的大地上，遍布着烧不完的干柴尸体，成群的乌鸦不断啄食他们。恶心到极点的气味到处都是，蔓延的疾病感染了每一个人，在强壮的战士都会轻易地死去。天空上的太阳从来不会出现，甚至漆黑到分不出白天与黑夜。”
索菲娅有些难受地用手帕捂住了嘴，按照坦格利安的描述所想象出来场景，让他感觉到一阵的恶心。
“告诉我侄子，连续数年都在这样的环境下与敌人战斗，换做是你会怎么做？”
“……”
雷加只是沉默不想回答，更主要的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不甘心，但雷加毕竟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他不可能理解当时的兽人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不是我，兽人早就死绝了。”
坦格利安得意的炫耀着功绩，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事很卑鄙。在他的眼里，自己才是应当被世人尊敬的那个英雄。
“我们本来可以用那个女人当做筹码，来打赢那场战争的。但我的父亲和卡奥却不愿意这么做放走了她，我意识到这样下去兽人肯定会输，所以起兵反抗。他们却将我流放。”
“这听上去像是你自作自受。”
雪诺开口嘲讽，丝毫不觉得也不想试图去理解他的苦衷。坦格利安闻言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雪诺，语气突然变得异常的平静。
“嗯，你说得对。我尝到了那个行动所带来的代价，可卡奥也一样。兽人族在魔族的战争中失败，失去了一切的财富与荣誉，就连领地也被剥夺。就因为你父亲那无聊的正义感，你们才会被逼到这荒凉的沙漠建造城市，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何还会敬他为英雄。”
“......”一梦醒来雪诺张开血红色的蛇瞳，时至今日，他不明白为何还会想起这个过去的事情。这是一种预兆的梦吗？
“鸟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