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芽芽，生的怪，
盆盆生，手中盖。
七月七日摘下来，
姐姐妹妹照影来。
又像花，又像菜，
看谁心灵手儿快。”
扎着双角冲天辫的女娃手提莲花灯，牵着阿姊的手，口中咿咿呀呀唱着。
她们与人擦肩而过，女娃撞到了人，手中的莲花灯在衣裙上一晃，灯中火烛险些灭了。
女娃抬起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怔怔望着眼前少女——
发丝如墨缎，精致的脸庞映着盈盈灯火，颊边泛起一层柔光，晶透明亮的眸子如有星子闪烁，被灯笼挑起的淡绯色丝裙层层叠叠，如月华流泻般铺开来。
阿姊“哎呀”一声，连连道歉。
“无妨。”少女冲女娃眨眨眼，拉回裙尾笑着转身离开。
“阿姊、阿姊，”女娃晃着姐姐的手，遥遥指着离开的人，“那个姐姐真好看。”
年轻的女孩忙掩了女娃的嘴，回头看了眼那群衣饰鲜丽华贵的少女，拉着女娃娃快步走开了。
“小姐，”锦心上前查看程曦的裙子，“可曾烫着？”
程曦不在意的摆摆手，瞧着周围熙攘人群。
有那穿着清爽布帛的女孩三五成群、嬉笑推搡，却频频拿眼偷瞧遥遥跟随的男孩们；也有跟着少年郎一块走的少女，眉目羞涩，一低头尽是婉转风情；还有跟着阿姊、娘亲的小娃娃，手中提着各式灯笼，脸上挂满新奇。
程曦满心愉悦，笑道：
“想不到这小小县城，乞巧节的热闹却堪比鄂州府。”
锦心轻笑，却听念心一声轻呼，拉着青岫往那人堆里钻。
秦肖在身后朝她喊：
“……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念心回头冲他做鬼脸，仍拉着青岫挤去瞧热闹。
秦肖双手提着七八个牛皮纸包，手中抱着满怀乱七八糟的乞巧小物件，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一旁懒懒瞧着的程定忽然轻笑，道：
“你跟着小姐。”
说着大步跟上她们，替青岫挡开周围推搡的人群。
程曦瞧着心情更是愉悦。
她指着远处卖小物件的摊子，对锦心道：
“走，咱们去瞧瞧！”
锦心笑着点头，秦肖却很是认真的同程曦商量：
“小姐，咱们可先说好了，万一要是遇上什么事，我肯定得先紧着您……到时候把这些玩意儿给扔了，您可莫要怪罪！”
程曦睨了他一眼：
“出息！多少银子的事，也值当你愁的！”
说罢拉着锦心转身往摊子走去。
秦肖叹着气跟上，念心却从身后冒了出来，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
“小姐呢？”
她四处张望，看到程曦和锦心后，抬脚就跟过去，却被秦肖喊住：
“怎得就你一人？青岫姐和定叔呢？”
念心回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瞪他：
“你是不是傻呀！”
秦肖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念心却转身快步去追程曦。
程曦正站在摊子前，手中拿着一个缎面彩绣八角盒细瞧。
“小姐。”念心笑嘻嘻的凑到她身边，“您可要赏我什么？”
程曦回头，见念心只一人回来，不由得赞叹这丫头果然机灵。
她小手一挥，很是豪气：
“随你选，看上什么只管拿！”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闻言脸上忙堆出十二分的笑，跟着凑趣道：
“这位娇娇，您手中拿着的八角盒最易织网，晚上放了果子（蜘蛛）进去，明日早上必定结出网来！我年年在此摆摊，年年有许多小娘子来我处买这盒子！”
程曦听了便对锦心道：
“多买一些，拿回去给小丫鬟们人手一个，明日瞧瞧谁的盒子不结网！”
念心笑得打跌：
“小姐，荷包在青岫姐姐那儿呢！”
程曦闻言瞠目。
锦心笑着取下发上的嵌珠银簪递给那妇人，惹得念心在一旁摇头晃脑地酸她：
“啧啧，回头小姐只怕又得赏你更好的！”
那妇人接过簪子微微一掂，便忙不迭将摊上的八角盒子尽数包了起来，一股脑塞进秦肖怀中。
程曦看了看攒动的人流，问那妇人：
“红娘树在哪里？离这儿近吗？”
妇人分辨程曦穿着打扮和口音，便知道她们不是本地人：
“不远！娇娇您看到那条花灯河了没？沿着河一直往东走便会瞧见了！”她看着程曦，笑眯眯道，“等到了戌时便会有人放天灯，你们此刻去，正好能赶上！”
念心不由奇怪：
“为何要等戌时才放灯？”
“说是古时有个小娘子盼着情郎自战场归来，战事结束了却迟迟不见人归。小娘子便日复一日去红娘树下守着。最后小娘子等不下去了，有一晚放了天灯许愿道，若是等到戌时还不见人回，她便回家嫁人。”
“然后她的情郎就回来了是吧！”念心笑着抢道。
妇人笑道：
“对！后来人们便说，那红娘树下能见到心上人，每年有许多小娘子和小郎君去那树下许愿放灯呢！”
念心听了两眼亮晶晶的，惹得锦心与秦肖取笑她。
程曦带着他们离开摊子，沿着花灯河边，随熙攘人流朝东走去。
不过半柱香功夫，他们便见到了红娘树。
接踵比肩的人群围在十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木旁，地上遍布许愿天灯，将华冠一般巨大的树冠映照得如同白昼。
树枝间密密挂着红色的丝带，丝带上隐约可见字迹，尾端系着个小铃铛坠子，夏风吹来便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程曦遥遥站在外围看着，觉得当真不虚此行。
人群中不知是谁升起了第一盏灯，许愿灯摇摇晃晃、慢悠悠地升上夜空。
继而两盏、三盏……成百上千的许愿灯缓缓升上夜空，与夏日夜晚满天的星子争辉交映，映亮整个墨色苍穹。
“真美啊……”念心仰着头，喃喃道。
便是锦心同秦肖面上也露出一丝惊艳之色。
周围人群的嘈杂声忽然小了一些，程曦望去，只见树下的众多少女和少年双手合十，闭目垂首许愿。
纷纷人群中，她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墨发黑眸映在满天灯火下，挺直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侧颜。
程曦一怔。
容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