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刚开业的第二天，依旧客流量满满，人手不够，老板也凑。
午后小憩，乔嫣慵懒地趴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望着远处的人行道，脸色木然。
敖缺带着口罩在街上闲庭信步，转转悠悠地晃到饭店门口。
这时的饭店空荡荡的，店员大多都在休息。
他随手拿起一张抹布，蹑手蹑脚地钻进休息室，在一张干净的茶几上擦擦整整。
“别想跟我道歉，昨晚那件事情，我已经记仇了！”
乔嫣扭头瞟了敖缺一眼，把头枕在手臂上，道。
“我不是来跟你道歉的，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的！”
敖缺直起身子，道。
“不知道，没听过，别烦我！”
乔嫣把头扭向一边，撇嘴道。
“喂，你记不记得你一个月前对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你对我说……”敖缺凑到乔嫣跟前，把抹布轻轻放在她的头上，一脸坏笑，道：“喜欢你！”
乔嫣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忙窜起身子，把抹布扔在沙发上，愤愤道：“瞎说，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
“诶，莫伊是谁啊？”
敖缺眯着眼睛，低声道。
乔嫣突然错愕地愣在原地，茫然地瞪了一眼敖缺。
良久后她才咽了口唾沫，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极力避开敖缺锐利的眸子，木讷道：“不认识！谁啊？”
“不认识？！我看是你情人吧！”
“你？！”乔嫣顿时眉头紧蹙，娇声喝道：“喂，没有的事儿，你瞎说什么？！”
“急了？！”
敖缺微微扬起下巴，轻佻笑道。
深邃的眼眸开始打量乔嫣娇怯羞红的小脸，似乎捕捉到了所有一旋而过的表情。
“我懒得理你！”
乔嫣冷哼一声，便气冲冲地推开敖缺，奔出休息室。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哎！”
直到乔嫣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自己眼中时，他的眼神开始变得低迷起来。
当天，他约见了顾小鱼，想要打听有关于莫伊的事。
两人坐在咖啡厅门口的一侧，右边摆了一排叶片硕大的植物，左边还有一座小型喷泉，传着流水潺潺声。
顾小鱼始终低着头掰弄自己的手指，偶尔瞟一眼对坐的敖缺，脸上都能瞬间飞起一抹粉霞。
“你认识莫伊吗？”
敖缺端起白瓷马克杯，在嘴边啜了一小口，期间微微抬眸，瞥了她一眼。
“啊？！”
“莫伊。”
“呃……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但是记不太清了……好像……”
顾小鱼蹙着眉，偏头谛视着门口的一盆罗汉松，陷入沉思。
“哦！我想起来了，是高中时候我们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他叫莫伊！”
敖缺一听，眼眸中掠过一丝阴郁，转瞬即逝。
他两指隐隐用力，把杯耳捏得吱吱作响，掉了一层瓷渣。
下一秒，敖缺便把滚烫的咖啡倒进了喉咙，旁边一个服务生都看愣了，差点被桌子给绊倒……
顾小鱼见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缩着肩膀不敢再对上敖缺的眸子。
“他们什么关系？”
敖缺把杯子推到一边，冷冷道。
“乔嫣……乔嫣好像喜欢他，我不是很清楚。”
“这个我知道。”敖缺直直地瞪着她，低声道：“我是问你，他们现在什么关系？”
“啊？！他们现在还联系呢？”
顾小鱼一个哆嗦，把咖啡都溅到了桌面上，开始惶惶不安起来，连声音都有些惊颤。
“怎么？！”
敖缺见状，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忙问。
“可是……可是莫伊都死了快十年了！”顾小鱼蹙眉道。
“他死了..……”敖缺眉头紧皱，忙慌道：“十年？！”
“对啊！”
敖缺这才有所释然，身子微微后倾，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傍晚，乔嫣一个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暗自神伤。
长椅旁是一盏经久失修的路灯，带着隐隐的电流声，忽明忽暗。
敖缺找到了她，凑到她跟前，递上一杯奶茶。
乔嫣眼神空洞，视若无睹。
敖缺叹了口气，又把手收了回来，悻悻地坐在她旁边，静默不语。
片刻后，敖缺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把乔嫣吓了个激灵，差点坠下长椅。
正当乔嫣怔怔地瞪着他，还没想好用什么措辞时，敖缺倒先嚷道：“喂！你是不是在骂我？！”
“对，我就是在骂你！毒瘤，宰种！！”
敖缺却不解其意，茫然地望着乔嫣。
这副样子彻底把乔嫣给逗乐了，哑然失笑，瞬间转怒为喜。
“极品……”
“诺！”
敖缺见状，舒了口气，把奶茶再次递到她面前。
“谢谢！”
月亮像是碎了一角的白色瓷盘，散落了漫天的星辰……
“你去过月亮吗？”
乔嫣仰望寂然的天空，问。
“月宫我倒是去过几次，月亮的话……”敖缺眯了眯眼，道：“我们的世界没有月亮，天上只有星星，最大的那颗叫白帝星。”
“我最喜欢的就是月亮了，星星有时会爽约，但月亮从来不会，晚上抬头就能看见它，除了家人和朋友外，就属月亮最亲了……”
说完，乔嫣粲然一笑，望了一眼敖缺，道：“诶，月宫什么样啊，上面有嫦娥吗？”
“月宫的话……它是一座飘在空中的宫殿，折射人间百态，它很高很远，在地上看不见，上面有鹿仙人，有鹤仙人，有狗有猫，有兔还蛇，就是没有你说的嫦娥……嫦蛾？！是一种会飞的蛾子吗？”
“……蛾子……”
乔嫣强忍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良久后，敖缺把手枕在脑后，黯然道：“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喜欢的人……”
乔嫣把奶茶捧着怀里，瞟了一眼敖缺，只见他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其实，龙跟人最大的差别，是感情！龙一出生就惊天动地，但天生没有感情，以后也不会有，我活了那么久，也仅仅是刚遇到她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活着……”
说着，眼神愈发凝重，又道：“才明白人间一天，其实远胜神界十年……”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事情。”
“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她死了。”
乔嫣一听，微作一怔，再说不出话来。
“和所有的凡人一样。”敖缺吐了口气，笑道：“但她一辈子都是开开心心的！”
乔嫣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又仰面望着满天星辰，道：“很多时候，我觉得活着这件事吧，可能本身就很荒唐，或者说，人生下来就是个悲剧，因为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了既定的结果。”
“那是因为你一直都活在过去……”敖缺淡然一笑，缓缓道：“十年百年，或长或短都是一生，所以为什么不开心点呢？”
那一瞬，一股暖意涌上乔嫣的眼眶，眸子被微微浸湿。
乔嫣在这个大城市奔波三年了，这三年来除了顾小鱼，她再没感受到其他人给她的惊喜。
有时候生病住院，也只有顾小鱼会含着泪来跑来，职场上的朋友大都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开。
她想可能是自己太过矫情才会在乎的吧。
以至于有时候感冒，对谁都不敢说，蒙着头睡上一觉，等第二天自然好……
大概有天自己死在屋里，死在床上，都不会有人发觉。
孤独到死，也不过如此吧。
乔嫣强忍内心的酸楚，把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冲敖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