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沉默了。
东海的事情讲完，没有人试图开启下一个话题。
“我……”
“你来东海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约而同地发出声音，林鸣愣了一下，素问看着他。
“我来找你……是因为……”林鸣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在人间的那一世，我为什么要修仙吗？”
素问想，他确实听说过这件事，但当时，他并没有想太多。
可当他看到林鸣的眼泪，在他面前陡然滴落下来的时候，他知道，不是。
***
行刑的时刻已到。刑场上的叶素，哪怕已在大牢中被关了多日，蓬乱的头发却依然不改他的英姿。
他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准备安然赴死。
皇帝说，像叶素这样的叛首，能够处以斩首之刑，而不是凌迟之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而林鸣已经决定，他要辞去官职，离开京城，追寻山野之乐。
死亡的来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反而，他有了种自己即将解脱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
在凡间的那个林鸣，直到刑场上的叶素，被刽子手手起刀落，头颅落地，他才终于有了点真实的感觉。
血滴落在刑场上。
叶素在人间的声誉很高，这也是皇帝怀疑他的一大要因。所以，那一天，满城的百姓，都来到了刑场。
他们甚至尝试想把叶素救下来，但却无奈于层层密密的守卫，无果。
那一日，刑场之外，万民恸哭。
林鸣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感觉，他的心中一片空洞，好像再也不会有生息。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能听到，周围的百姓的哭声，他们哀声哉道，怨朝廷折辱功臣。他还听到……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他意识到，人群里，有两位妙龄女子正在窃窃私语。在悲痛的人群中，她们显得鹤立鸡群。
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幸灾乐祸？
林鸣有些愤怒，悄悄地跟在了她们身后，林鸣躲在一旁，却听到了不可思议的对话。
绿衣女子低声道：“早就听说素问上神是天界第一美男，今日我等小仙总算有机会一见。”
红衣女子附和道：“只是可惜，他今天就死了，这就要回天庭了，回了天界，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也没办法，毕竟是上神，我等小仙除了在下界，哪能有机缘一见呢……”绿衣女子小声道，“不过在此一见，也算是我等之幸啊……素问上神啊……”
林鸣握着拳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这两位姑娘……莫非是天上的仙子？……叶素……竟然也是天上的仙人吗？
这也难怪。若不是天上的仙人，怎么能像他一样，那么好。
他顿时以为自己有了希望。
林鸣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刑场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他们的尸首，本该被扔到乱葬岗。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的林鸣，也只能悄悄地收敛起尸首，安葬起来。
最后，他在叶素的棺木前，长跪不起。
斯人已逝，但他永远忘不了这个人。如果那一天，他听到的话是真的，叶素是天界的上神，只是错来了人间……那么，也许，只要他能够修炼成仙，还可以再见到他的……
林鸣辞去了官职，隐居山野，醉心于修仙之术。
几年后，外面改朝换代的消息终于传入了山中。听说，独身闯入皇宫拿下皇帝首籍的，是一位身着黑衣的女子。
听说那位离去的魏姑娘，是两大氏族活着的唯一一个人。至少，到最后，她成功地报仇了。
而他还有别的愿望……
他想……见到他。
无论是怎样的艰难险阻，他都想，见到他。
可是以凡人之躯，如何能够修得仙法？
林玄永，终年三十七岁。厉朝最后一位状元，曾位极人臣，在厉朝毁灭之前，他成功脱身。然，其人晚年沉溺于修仙之术，不得其法，郁郁而终。
如果，我还有机会能够见到你……我有许多的话，想要告诉你。
***
“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可是我食言了。”
“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发现你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也许我不该告诉你那些事情，这样我才好重新接近你；但也许我是错的。不管最后会有怎么样的结果，我都该告诉你真相。虽然那个我，和现在的我，并不一样，但终究是我做错的事情。”
“所以……不论你究竟怎么想，我都接受。”
林鸣终于说完了，他抬起头，看着素问。
素问顿了顿，终于道：“凡人真是愚不可及。”
林鸣：“……什么？”
“我说，你作为一个凡人时的想法，根本就是庸人自扰。”素问勾起嘴角，道。
林鸣一愣：“那是因为，当时的我，就是个凡人啊。你也是。”
“可你现在不是了。”素问握住他的手，道。
林鸣心神一动：“也许……”
素问继续道：“现在的你，不是那个凡人。为人一世，那时候的事情，就当它过去了吧。过去的事情，没有再追究的意义。”
林鸣看着他，眼里全是水光。
素问轻声道：“本上神以为……还是眼前的人最重要。”
“嗯。”他知道了。这些烦恼，确实是庸人自扰吧。
素问又问：“所以……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的吗？”
想对他说的话？确实有。他已经想了很久了。林鸣低下头，在素问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纵横天界的上神，脸上终于出现一抹红晕：“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可是桃花精~”林鸣哼哼一声，“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想问问上神。”
上神不解地抬头。
林鸣道：“上神还记得，两万年前，自己在哪座山头修炼吗？”
两万年前……
林鸣以为他不记得，又补充:“我提醒你一下，那座山上，有很多很多桃花。”
“我知道。”素问只是低声道。
那年的桃花下，他早已沉醉其中，只是花了两万年，才终于发现，那朵桃花，原来离他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