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指着叶素晃了半天，素问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旁边的小二机灵地开始赶人。
年老的说书人，竟然一溜烟就跑上了二楼，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他扶着一边的桌子，一边道：“抱歉，阁下长得实在太像当年的叶先生了，老夫一时之间，才会认错，惊扰了阁下。”
“无妨。只是您说的……我长得很像，你刚才讲的那位叶先生么？”素问道。
刚才说书人一直没有说起这位叶先生究竟叫什么名字，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的。
“是啊。若不是知道叶先生没有孩子，老生还以为您是他的后人呢。难道叶先生真有后人……”说书人狐疑地打量着素问，又道，“对了，这家酒楼，有叶先生当年的画像……我，让掌柜拿出来看看，阁下就知道，我没有胡说八道了。”
掌柜闻言过来，看到素问，也是一愣，慌忙找出画像，铺了开来。
画卷上，一个男子青衣曳地，风华绝代，似乎向画画的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个人，确实……很像他。
素问看着那张画像，皱了皱眉：“叶素……”
怪不得那天真鸣上仙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叫出这个名字……一个凡人，不可能与他这么相像。
这之中……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素问抚摸着那副画，道：“掌柜的。不知道，在下能够冒昧地请求……能否，把这张画卖予我？”
掌柜一愣，犹豫了一下，便说道：“实不相瞒，这画……原本也不属于我，我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他。既然你与叶先生有缘，这画，我就送给你了吧。”
素问扶着画卷的下方：“谢谢掌柜。在下还有一个疑问，这画上没有留下印鉴，在下想知道，这是哪位大师所作？看起来，真是栩栩如生。”
掌柜和说书人对视一眼，说书人道：“其实……这是叶先生的那位友人，林玄永所作。”
“林玄永……原来如此。”素问默默地点点头，“谢谢两位先生。”
***
傍晚的时刻，来来往往前来上香的人们都渐渐散去，只剩林鸣一个人，还站在这里，终于，这个地方，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总算又可以回到自己曾经的小屋。
也不是不能在这里凑合一晚上，不过他并不想委屈自己，在小屋里安静地坐了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准备离去。
突然，外面似乎有人来了。
作为一个仙人，他当然比常人更容易感知到旁边的异动。似乎，是一辆马车的声音，来的人还不少。这么晚了，还有人来祭拜么？
林鸣隐了身，躲在小屋里，想看看来人是谁。
黑衣的妇人从马上上走下来。她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保养得不错，勉强还能看出一点年轻时的模样。她一身尊贵的气质，马车虽然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却能看出用的是最好的材料。
来的这个人，身份应该很尊贵。
林鸣想。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看到这个黑衣的妇人，让自己的下属都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孤身进来了，她带着向，走向墓碑，长跪不起。
林鸣听到她絮絮叨叨地对着墓碑，说了许多话，终于扶着墓碑，站了起来。
“陛下……您，小心一点。”一个侍女匆忙过来扶着妇人，“二十年了，您还是这样，每日都来这里参拜。”
那个侍女，竟然叫她陛下……
林鸣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
“你懂什么。”妇人瞪了一眼她的侍女，“若不是他……朕怎么逃得出去……”
他确实知道，当年那个与他假结婚的魏姑娘，最后从那场灾祸之中，幸运地逃脱了。却没有想到，这个姑娘游走四方，最终回到皇宫，颠覆了上一个王朝，自立为皇。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女子。
林鸣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由衷地敬佩。上一世，他最终郁郁寡欢，而他没做到的复仇之事，全被这个姑娘完成了。
***
回到酒楼的时候，他敲了下隔壁的房门。
素问应声开了门。林鸣看得出这房间已被素问下了结界，里面估计有些不一样的风景，打开门的时候，还是一惊。
“这……上神还真会享受。”林鸣道。
上神不置可否：“那当然。”
林鸣微微一笑，找了个地方坐下：“上神后来有去人间的什么地方看看么？三月里，人间也有不少不错的风景。”
“你不在，一个人也是无趣，本上神今日在酒楼里呆了一天。”素问道。
林鸣：“原来我在上神眼里这么重要啊？”
“我想……问你一件事。”素问突然说，“你之前……是不是把我认成了一个叫叶素的凡人？”
林鸣一愣，失笑：“确有此事。上神您长得可和那位凡人太像了，所以我才认错，不过上神不是说，当时上神正在云髻山修炼么？我知道我认错了，也许刚好那个凡人就是和您很像呢。”
林鸣打量着素问的神情。
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不是今天……在人间听说了什么事情？
素问沉吟道：“确实，当时我在云髻山修炼。但是，说不定有人仿造了我的相貌，也说不定。譬如，嬛嬛的纸偶……天上的神仙，若想造出一个这样的人，也很容易。”
“上神……说得也有道理。”林鸣默默地点点头，“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素问道：“因为……今日我在人间，也遇到了些人，指着我，以为我是当年的那个凡人。”
“原来如此。距离那个凡人过世，如今也不过三十年，能遇到认识他的人，也挺正常。”林鸣松了一口气，“后来他们还有说些什么吗？”
素问道：“我听了些故事。不过凡人的故事，真是无趣。”
林鸣失笑。
“不知……上仙和那个凡人，是什么关系呢？”不经意间，素问问道。
林鸣转身，在拉上房门的那一刻，忽然道。
“他是我为人的那一世，最对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