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紧手机，戚婉出门。
老地方是以前的S市附属中学，戚婉赶到时，学校已经放学，操场上零星的几个同学在打扫卫生。
戚婉看到陆南尧坐在操场的阶梯上，他也看到她了，笑着朝她招手。
那笑，在戚婉看来，有点儿渗人。
阴恻恻的，满含阴谋诡计。
“陆南尧，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南尧拍拍旁边的位置，“以前我跟北霆也在这儿读书，记得那时候的他……”
“陆南尧，你如果只是想说这个，抱歉，我没空听。”
“婉婉，你要是敢走，我手机里的消息会立即发送给各大平台。”见戚婉要走，陆南尧拍拍身边的位置，出声威胁。
戚婉冷着脸坐下，“发不发随便你，反正我就要跟他分手，他或者陆家以后怎么样，已经跟我没有关系。”
“陆南尧，如你所愿，我离开他了。只是，我也不可能到你的身边，你死了这条心吧。”
每一字，每一句，戚婉都是看着陆南尧的眼睛说的。
陆南尧尽管早有准备，心口的某个地方，仍旧隐隐作痛。
他突地抓住戚婉的手臂，“死不了心怎么办？你已经成为我心口的朱砂痣，怎么挥都挥不掉。婉婉，你教教我，该怎么死心？”
戚婉尝试挣脱，却挣脱不开，只能睁大眼睛无声瞪着他。
俩人对视，陆南尧败下阵，松开她，往后面的阶梯一靠，“如果早知道车祸的真相，或许我就不会失去你，有些事，真的是一错再错，到了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
陆南尧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明明戚婉要离开陆北霆，他该高兴，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种即将失去珍宝的痛彻心扉。
戚婉望着依旧湛蓝的天空，“陆南尧，车祸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别人知道，我请求你保密。”
“我知道你恨陆北霆，只是如果你把这件事公布出去，我妈妈必然也会知道，她心脏不好，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
“陆南尧，我求求你。你放心，我不会再跟陆北霆在一起了。我已经报了山区支教，再过一个星期，就会去偏远山区。”
前两天，学校的群里出了一个群通告，问有没有老师愿意无偿报山区支教，但凡自愿参加的人，回来后仍能回到S市附属中学任职。
戚婉看到那一瞬间，心里便有了决定。
昨天跟陆北霆分开后，去了学校，填了报名表。
不出意外，明天学校就会把参加山区支教的名单贴出来。
“偏远山区？”偏远山区治安很乱，尤其是当山区支教。
“嗯！所以我请求你，车祸的事情不要再诉任何人。或许这次出去，我可能……”戚婉没有说完，但她知道陆南尧懂她的意思。
距离这么近看她，还是很久很久之前。
她比以前好像更瘦了，清润如水的眼睛显得更大更亮。
“好。”陆南尧终是不忍，“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不能再跟陆北霆在一起，否则……”
戚婉笑了笑，“你觉得我跟他还有可能吗？”
说完，戚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大步离开。
陆南尧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地仿佛与第一次见她时的她重合。
她没变，是自己变了！
离开S市中学时，天已经微黑。
陆南尧打开车门准备上车，侧边突然窜出一道身影，饶是他反应很快，拳头还是落在了脸上。
陆南尧被打得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清来人，窜起的怒火变成得意的大笑。
“想不到我有一天也能惹得陆总理智全无啊！”
陆北霆一直偷偷跟着戚婉，只不过戚婉不知道罢了。
他以为她是去见徐敏敏，没想到却是见陆南尧。
说什么他听不见，但他肯定，陆南尧一定威胁了戚婉。
“陆南尧，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有种正大光明对付我，尽会使这种阴司的下三滥，让人瞧不起你。”陆北霆冲上前，揪着他的衣领愤怒地说。
陆南尧没有反抗，任由他拽着，“陆北霆，我要是真的正大光明对付你，你还有整个陆家，恐怕已经完了。要不是看在婉婉卑微的请求上面，你觉得车祸找人顶罪的消息还能捂得住吗？”
说到这儿，陆南尧又是一笑，“你以为堵住许嫣然与宫词灵的嘴，就能堵住消息？我告诉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多了，堵不住的。”
“告诉你，你们陆家……要倒了！”
“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陆北霆扬手准备打他，陆南尧偏头躲过，挣脱开陆北霆的束缚。
整了整往上滑的衣服，他淡笑道：“有没有这个本事，走着瞧好了。”
陆北霆看着离开的车子，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气得肺快要炸开。
陆北霆在树下站了好久，怒意平复，大脑变得清醒。
感觉到虎口处的疼痛，后悔刚刚一时冲动跟陆南尧正面杠！
他应该沉住气的！
像陆南尧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气怒，你越气怒，他只会越开心。
深吸两口气，陆北霆准备离开，兜儿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阿辰！”
“北霆，你知道嫂子报了山区支教么？”学校填的志愿表都要给他朋友审核，他看到戚婉名字时，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揉揉眼睛后，才发现是真的。
他当即给陆北霆打电话，毕竟一般有家庭的人，都不会报名参加山区支教的。
不仅是因为要跟亲人分离，更因为有很大的生命风险存在。
“什么山区支教？”这个名词陆北霆还是第一次听，不知道什么意思。
穆辰用两句话简短的解释完，陆北霆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
好友的反应，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穆辰道：“北霆，你跟嫂子好好商量商量，我让我朋友暂时把嫂子的报名表放一边，在明天之前，把最终的决定告诉我。”
他朋友身为学校的主任，有权把张贴报名山区支教名单延迟，但他朋友没有权利擅自替别人做决定。
戚婉既然填了报名表，那就证明她想参加。
“北霆，你听到我说的吗？”久久没有陆北霆的回应，穆辰看了眼手机，怀疑挂断了。
“我知道了！”陆北霆说完，马不停蹄地赶往戚婉现在租住的地方。
就在徐敏敏所住小区的隔壁小区。
在戚婉搬进去的第一天，陆北霆就已经查到，考虑到她的心情，他才没有出现。
叩叩叩！
陆北霆敲门，几秒后，脚步声渐渐靠近，紧接着门开。
“谁……”“呀”字咽了回去，戚婉眼眸微瞠，打算关门，陆北霆手臂伸进门缝之中。
“婉婉，你不要去偏远山区。”陆北霆盯着戚婉道。
“谁告诉你的？”提交志愿表之前，戚婉已经有心理准备。
这人，赶是赶不走，戚婉转身回屋。
陆北霆跟在后面，不忘将门关上。
“是阿辰告诉我的，如果他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瞒着我，直接去偏远山区？”陆北霆扯住她的手臂，让她面对自己。
镌刻的五官绷紧，气息不悦。
“对！”戚婉迎上他质问的目光，“分手协议书签了，我们再没有关系，我去哪儿，你都管不着。”
“戚婉，你不要置气，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我没有置气，当山区支教，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戚婉掰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几张装订好的纸，递到他面前：“你来了，也省得我快递到你公司。”
分手协议书！
黑体加粗的五个大字深深刺痛陆北霆的双眼。
“你签字了？”
“嗯，只剩你的签名了。”戚婉翻到签名的地方，顺带将笔拿给陆北霆。
陆北霆看着工整的“戚婉”二字，自嘲一声，“戚婉，你可真贴心啊！”
戚婉抿唇不语，见他不接，想把协议书塞他怀里，他早有预料一般，后退一步，戚婉扑了个空，脚下踩到翘起的地毯，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陆北霆探手拦住她的腰肢，猛地用力，馨香的身子仆人怀中，女性独有的淡淡体香侵袭鼻端。
陆北霆恍然，刚想深吸一下，人已经被推开。
戚婉慌乱地站稳，瞥见掉在他脚下的协议书，弯身准备捡起来。
手刚碰到角边，一只大脚忽然踩了上去。
戚婉仰头，小脸绷着：“松开！”
这臭男人，是故意的。
“啊，抱歉，没看到。”陆北霆移开脚，面色有些无辜。
戚婉：“……”
看着协议书上的脚印，戚婉用纸擦拭也没擦干净，气得狠狠剜他一眼，“签名！”
“脏了，我不签！”
“那我明天快递送到你公司。”
“我拒收！”陆北霆单手插兜儿，居高下地盯着戚婉。
戚婉一口气噎在月凶口，“陆北霆，你别耍无赖，就算你不签字也没多少差别。”
“谁说没差别？”陆北霆逼近戚婉，微微弯腰，视线与戚婉齐平，“而且，我说过了，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分手。”
余光瞥到茶几上有水果刀，陆北霆笑着将刀塞进戚婉手里，刀尖对着自己，“往这儿刺，狠狠用力，我这条命也算是还给你外婆了。”
他往前，刀尖碰到他的衣服，戚婉心颤，害怕的想将刀丢掉。
他却握紧她的手，不许她松开。
“婉婉，我欠你苏家一条命，刺吧，刺了你就能分手，能去偏远山区当山区支教，再没有人让你痛苦，让你揪心了。”
戚婉泪光闪烁，摇头，“陆北霆，你不要逼我！”
声音哽咽，肩膀抖动得很厉害，说话时，嘴唇也跟着哆嗦，小脸发白。
“婉婉，当年车祸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但如果我知道自己撞死了人，我肯定不会让我爸妈那么做的。”
“能不能不要分手？两年为限，都给彼此一个冷静期，这期间，我也会尽力查清当年车祸的真相。”
戚婉犹豫，“查清楚又怎样？我外婆的死，总归是因为你，就算过了两年，我冷静了，但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啊！”
“我只要想到我外婆，再想想你，良心备受谴责。而且妈妈身体也不好，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车祸真相，而我们还在一起，我该怎么向她交代？”
“我不能对不起我外婆后，再对不起妈妈。”戚婉偏头，闭眼，“签字吧，再拖下去，也是一样的……”
戚婉话还没说话，闷哼一声传来。
“你疯了？”陆北霆的月凶口鲜血冒出来，很快将衣服染红。
他竟然趁她不防备，抓着她的手把刀插进月凶膛。
“一命还一命，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陆北霆苍然一笑，挺拔的身体晃动几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戚婉慌了，拿着薄毯按住他的伤口，“去医院去医院。”
陆北霆不动，勾着嘴角：“答应我不要去偏远山区，答应我，我就跟你去医院。否则……就这样吧。”
戚婉眼泪直流，“陆北霆，你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答应我！”陆北霆重复这句话。
“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就是了。”戚婉架着他站起来。
送到人民医院，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幸运的是戚婉有基本的止血常识，陆北霆进手术前，意识还很清醒。
穆辰听到消息赶过来，看到衣服、双手沾满血液的戚婉，担忧地询问情况。
戚婉靠在冰冷的墙上，想到刚刚的一幕，浑身发冷。
“谁刺的北霆？那么大的胆子啊？”
戚婉深吸一口气，“我刺的，他抓着我的手刺的，他说我狠，其实他比我更狠。”
“……”
穆辰黑人问号脸，想了一下，道：“是因为北霆不同意你参加山区支教，夫妻俩意见不合，吵起来，一时失手弄的？”
戚婉摇头。
穆辰：呃……
八卦之心燃烧，但戚婉现在这个状态，他不好再追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候手术结束。
刀伤不深，陆北霆很快被推出来。
病房里，麻醉后的陆北霆还没醒过来。
戚婉站在病床边，目光游移在镌刻的俊脸上。
微颤抖的手伸出又缩回，没勇气，也没力量摸他。
应该狠心一点，只有狠心，才能让他死心。
离开病房，碰到匆匆赶来的文茵和陆西莱，戚婉不想碰到尴尬，躲进了安全楼梯。
等他们走过后，才去了穆辰办公室。
穆辰招呼着戚婉坐下，戚婉仍旧站那儿，“阿辰，当山区支教是我的梦想，谁也不能阻止，你明白吗？如果陆北霆让你取消我的名单，你不能答应他。”
陆北霆与穆辰是从小的好友，陆北霆让他做什么事，他真有可能答应。
现在的S市，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在渐渐收拢的箱子，封闭憋闷，再呆下去，她会疯的。
而且，她不想碰见陆家人，更不想看到他，徒添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