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几个？
心中蹦出来这个念头，孔青珩没有问。
因为——
“你忘记解开我身上的穴道了。”
看着女子手上的合卺酒，孔青珩莞尔轻笑道。
如果这个场景对于他是第一次，那对于女子，同样也是。没有任何一个有经验的人，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果然，女子脸上的风淡云轻之色，出现了一抹裂痕，犹如平静无风的湖面上被投下的石子卷起了层细密的涟漪，皱开来，也改变了原来的颜色。
见到女子脸色微变，孔青珩眼中狭促地笑了，像是支起竹筐陷阱捉到了麻雀的贪玩稚童。
对着一张和苏娘子一般模样的脸庞，即使孔青珩心中清楚她不是她，也很容易的就懈怠下来。纵然，理智再三强调着，她恐怕就是今晚取他性命的那个人。
闻言，女子将右手上的酒盏朝桌上一挥，整个酒杯连带着当中的酒，一滴不撒，完完好好地落回了桌上。
接着，她又在孔青珩胸口大穴连点三下。
“好了。”
女子冷淡道。
“你自己去把那杯酒喝了。”
轻轻活动了下脖子，原本因点穴僵直了许久的身子得到了缓和，孔青珩依言走向桌边。
“你叫什么名字？”
孔青珩没有端着酒杯走向女子的意图，女子显然也没打算催促，孔青珩尽力平复着心中见到和苏清浅一般脸孔女子的杂乱心绪，温声问道。
“姜清。”
“真巧，她的名字里也有个清字，她叫苏清浅，她和你生得一模一样，她……是我此生的挚爱。但……她死了。”
端起桌上酒盏，孔青珩目光悠悠，充满感怀道。
“今晚，你可以把我当成她。”
这名唤做姜清的女子，却是不带丝毫情感道。
仿佛在说平常事，如同——
今夜你吃了么？
没有烧鹅，可以吃烤鸭，它们的味道差不多。
这丝毫不像是新婚之夜的新娘子，不仅不在乎，还主动提出被当做一个替代品。
当然了，
这本来也就不是场正经的婚礼，更不是一对经历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新郎新娘。
可，这对于孔青珩，姜清的话的确是充满了诱惑的提议。
他是那么的想要迎娶苏清浅，甚至都不介意冥婚，却碍于苏清浅的遗言和苏复的拦阻，不得不放弃。
如今，能娶一个和苏清浅一般模样的女子……
从某种角度而言，
的确是成全了他的夙愿。
“不，没有人能够替代她。”
孔青珩摇了摇头，将杯中酒水仰脖一口灌下，继而道：
“姜清姑娘，某不知道你是何人，此处又究竟是做什么的地方，今夜这桩荒谬的婚事又是何种缘故，但某必须告知你——”
深吸了口气，孔青珩终于排除了心中的所有杂念，冷静道：
“某为丰朝长乐县侯，元璐长公主的嫡子——孔青珩。今年元月上旬，化名白珩，随六扇门总捕头游历江湖，不幸遭劫，几经波折沦落至此。
某相信，姑娘应当是能做主的人，某虽不知姑娘究竟要对某如何，但某想奉劝姑娘还有姑娘所在的势力一句，无论想利用某做什么，都请……再三谨慎！“
孔青珩说得有条有理，来去因果皆以言告。
任谁听了，即便不信，也会暂停她的计划，先行调查。
但，
姜清没有。
她诧异地看着桌边的孔青珩，嘴里的话，却是教人如堕地狱。
“迟了。”
什么迟了？
难道，他此时说出身份已经晚了？
事态已经无法挽回了？
可，明明，他就没和姜清做什么啊……哪里又迟了？
孔青珩脑袋里塞满了问号，尚未来得及开口再问，“哐当”一声，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桌上。
在目光失去聚焦闭上的那一刻，他知道了答案。
是迟了，
他已经喝了酒。
而酒里，被人下了药。
再醒转，孔青珩是被一连敲锣打鼓声惊醒的。
喧嚣的氛围，并不似囚禁他的那座死寂院子，也不似那座神秘的大宅子。
“你醒了。”
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几分耳熟，是——
姜清！
骤然想起昨晚的事，孔青珩还没细想自己没有死的事，就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衣服。
没有奇迹，
被子里的他光溜溜地，跟娘胎里出来的小屁孩儿似的，又白又嫩。
一时间，孔青珩说不出内心的古怪荒唐，还有沮丧。
他突然理解话本里醒来后发现失身的那些女子了，他不是女子，他是个大男人，可这种事，他仍觉得有什么在冥冥中失去了。
或许，
是情怀？
男人的初次情怀？
马大爷曾经和他说过，男人的第一次要慎重，尤其不能留在青楼，因为青楼的女子都是神秘的，也是无情的，男人这辈子可能忘记自己拥有过多少女人，但绝对不会忘记第一个。
如果男人的第一个女人，是神秘又无情的青楼女子，这一生的心坎上都将留下除不尽的遗憾。
不曾真正拥有，
但已真正失去。
即便姜清并非青楼女子，她也一样是神秘无情的，某种挥之不去的惆怅，绕在孔青珩的心头。
都甭说真正拥有了，别人是吃干抹净，到了他这，却是吃进了肚，连什么滋味都还不知道呐——
“收起你脑子里的龌蹉思想，某没对你做什么。”
瞧着孔青珩的举动，姜清冷然道。
“那……”
闻声，孔青珩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吭哧了半天，找不到话说。
“贪狼小主，衣服拿过来了。”
房门被推开，昨夜将孔青珩带出小院，又带到了新房的那名丫鬟，提着一个灰色包裹，行至姜清身边。
打量着屋子里的布局，孔青珩发现，这里已不是他昨夜呆着的屋子了。
“奴儿，银老拖延不了太久，你传令下去，贪狼堂的所有人，全数入境江南，隐蔽行踪。你先去杭州坐镇，某甩脱了追兵，再行与尔等汇合。”
“喏。”
那名叫奴儿的丫鬟，点了点头，没有看床上的孔青珩一眼，迅速离开了屋子。
“昨晚，发生了什么？”
再后知后觉，孔青珩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