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行。”
六年了，时间那么长，他的脾气、习惯和喜好完全可能改变。
他是她熟悉的陆庭深没错，但他在许多方面又是她陌生的。想到那些陌生的、她不知道的部分，颜小念不禁怅然起来。
但转念一想，抓住这些陌生的部分，也许就能更好的了解现在的陆庭深，更好的靠近他，她忽然间又觉得这些陌生的部分对她来说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可怕。
嘴角一弯，心情又晴朗起来，她干脆趁势盯着身旁的人，浅笑着问道：“那你现在是只喜欢奶黄包，还是所有甜食都喜欢呀。上次吃饭的时候，就是我们和秦先生一起在余记的那次，我见荔枝球和糖醋排骨你一点都没动，好像不怎么喜欢。你说你喜欢甜食了，是不是其实喜欢的也只是特定的几种呀？”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陆庭深皱眉，强压下心中因为她说“我们”和暗中观察他吃饭的喜好而变快的心跳，攥着指节低道：“我喜欢吃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打算应聘我的专属厨师，还是打算改变采访内容，不写有关文物修复的稿子改写饮食与个人偏好的稿子了？”
“我没改，我就是……”就是在意你现在的喜好嘛……
后半句话颜小念含在嘴巴里没敢说，因为陆庭深脸色明显不好看。
“就是什么？”他沉沉的盯了她几秒，像是提醒她，又像是提醒他自己，抿唇冷道：“你别忘了你这两天来修复室是做什么的，不是讨论我喜欢吃什么，是为了观察整个修复过程、写好手头上的报道。如果你预备一直像现在这样，主次不分，工作的时候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好意思，我觉得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一席话毫不留情，甚至带着指责的味道，听得颜小念心口一扎，瓷白的脸登时涨红了起来。
不是因为陆庭深批评说的不对，而是因为太对了。
明明昨天晚上临睡之前，她还下定决心一定要写好这次的稿子、努力留在报社呢。
结果今天见到陆庭深的一瞬间，她却又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感情上，追着他问东问西，这不是主次不分是什么？
更让她羞愧的是，这种状态不是她自己意识到反应过来的，是陆庭深指出来的。
对修复工作那么认真、严肃、心无旁骛的陆庭深……
强烈的对比之下，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不仅业余散漫，还一点儿职业精神都没有？
颜小念懊恼极了，几乎在第一时间咬紧了下唇，收起脸上与工作毫不相干的笑意，对陆庭深低低道歉：“对不起，我应该严肃、认真对待采访，不应该随便提及其他话题的。你别赶我走，我接下来不会了。”
这话说的可以说是态度良好，反思及时，殊不知，这个样子反而令陆庭深暗暗的蹙了蹙眉。
看着她像是上学时被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顿的小学生一样，垂头丧气蔫头蔫脑的，他不禁下意识抿直了薄唇，深思起自己刚才的话。
是不是语气太冲、太直白，有点伤人了？
她不是他手下的实习生或助手，无论是作为记者，还是作为一个来修复室的外来人员，偶尔说说和修复无关的话，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
何况，他们现在还站在修复室外，还没正式开始今天的修复工作。这时候无论聊什么，他都没有资格对她不满。
但是，为什么明知道这样，还是没有谅解，还是没忍住对她发火了呢？
陆庭深，你承认吧，你说她主次不分，其实你才是。
因为她在这里，你早就失去了平时面对工作时的冷静和自持。
因为你无法不受她的影响，无法不在意她、不在意她的话，所以你才会恼羞成怒，把一切的过错全都归结在无辜的她身上。
事实的真相令陆庭深无地自容，他甚至觉得刚刚指责颜小念的那些话，此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弹了回来，打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深吸了口气，垂了垂眼帘，他忽然间觉得有些不敢看颜小念的脸。
她涨红的脸庞、懊恼的神色和歉意的眼神，就像是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无形中讽刺着他。
而想到以颜小念原来一丁点儿委屈、一丁点儿重话都听不得的性格，这会儿说不定正眼圈儿泛红、想哭的心都有了，他更是没力气抬眸了。
然而，和他想象中柔弱的样子不同，颜小念垂头懊丧了一会儿之后，竟然很快接受了他刚刚的“指责”。
溜圆的杏眼眨了眨，一边抬腕看了下手表，一边看着他试探的问道：“还有五分钟就八点了，你是不是打算进修复室修复赏瓶了？我这就跟你一起进去，你开门吧。”
大概是知道他们修复室里不让随便携带外来物品，更不许吃东西的缘故，她将手里的大半个奶黄包捏扁、对折了一下，一下子全塞进了嘴巴里。
本来就不大的巴掌脸，瞬间撑得圆鼓鼓的，就像是一只白毛的小仓鼠一样，看起来甚是滑稽。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陆庭深却并不觉得好笑，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颜小念是个受了良好家教，无论做什么都不紧不慢、有规有矩的女孩子。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的。
可这会儿，她不仅没有像原来一样细嚼慢咽，反而急匆匆的、一点儿形象都不顾。
这个样子绝对不是有意在他面前表演，为了彰显她想要积极工作的态度或是怎样，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动作。、除了他刚刚那番话的刺激之外，应该也是这几年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形中锻炼出来的。
是什么，让原来那个做什么都娇滴滴的女孩子，改变了这么多？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具体过程，但是联想起上次在余记，她一双鞋明明磨得很旧了还在穿，也不愿意买名牌的情形，陆庭深抿了下唇角，忽然就拢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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