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旁秦泽的角度，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他因为咬紧下颚而变得有些微突的腮骨。
刀鞘一般，好似下一秒就会抽出一把利刃。
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是因为想交朋友才攒的饭局，怎么还一言不合就掐上了呢。陆庭深性子是冷，但也不是这么意气用事、随意发火的人啊，今天真是邪了门儿了。再这么下去，不会做不成朋友反倒变成敌人了吧？
秦泽捏了把汗，用手肘悄悄戳了戳陆庭深的肋骨，示意他对人家女孩子温柔点儿。
可一下，两下，身旁的人就跟冰雕附身了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斜对面的颜小念也是紧抿着嘴角，绷着一张巴掌脸，把手里的酒杯转来转去，眼都不抬。
眼瞅着餐桌上的空气越来越压抑，越来越诡异，秦泽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缓和气氛。
“顾先生，您之前说对市民捐赠的那只百蝶葫芦瓶很感兴趣来着，是吧？”
“对”，顾西宸转眸，不着痕迹的收回徘徊在颜小念和陆庭深之间的视线，点头说道：“那只葫芦瓶是乾隆年间的清宫御用瓷瓶，本是一对儿，上淮博物馆却只有一只，另一只在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时候流失海外，一直下落不明。直到今年年初才在巴黎佳士得拍卖会上出现，被一位国人以折合人民币五千六百万元的竞价拍得。花了这么多钱，又远渡重洋，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位竞拍人会自己珍藏，没想到她却无偿捐献给了上淮博物馆，让两只对瓶经过几百年的时间，重新合为一体，真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也感慨万千。现在大家不光关心这只葫芦瓶什么时候能够作为展品正式展出，还对这位捐赠人，极其佩服，极其关注，我个人也是如此。”
“可不是，我也一样，这事儿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那么简单。大多数人在竞拍购得之后，不是把东西放在家里鉴藏展示，就是等升值以后倒手卖出，像这位这样无私捐赠的人，实在是少数。不仅得对文博领域极其关心，还得极其爱国，愿意为文博事业做贡献，才能如此慷慨大方。前一阵听师傅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我也特别想见见这位捐赠人来着。只是，这位捐赠者并不愿意对外公开自己的姓名，也不愿意在公开场合出席活动。现在有关这位的信息和资料，全都知之甚少。”
秦泽说着，话音一转，扭头看向身侧的人：“不过，在为数不多见过这位捐赠者的人里，我们庭深就是其中一位。庭深，你看大家都挺好奇的，稍微给我们透露一点儿捐赠人的信息呗，讲讲小道儿消息也好啊。”
他摆好姿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陆庭深却不为所动，冷意灼然的盯着面前的人，蹙眉沉道：“你们刚才不是说了么，捐赠人不愿意对外公开姓名，我擅自散布她的个人信息，算是怎么回事。再说……”
他眉眼一横，终于转眸，却是睨了秦泽一眼：“你看我是那种会讲小道消息的人么？”
“不是……”
确实不是，以陆庭深清冷的性子，肯时不时冒出几句话和人耐心交流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侃侃而谈、聊八卦讲故事？那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不过，陆先生您性子冷归冷，今天这无名火气也太大，持久力也太强了吧，怎么打了一圈儿的圆场，也没有熄火的意思啊。而且，还越来越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味道了。
秦泽挠头，内心腹诽，脸上却噙着笑，连解释带顺毛：“其实我也没想让你说这捐赠人具体是谁，是什么领域的。只是想让你讲讲这位捐赠者捐赠这只葫芦瓶的原因，或者背后故事什么的。毕竟五千多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放在帝都都能弄套四合院了，而且这只葫芦瓶还有巨大的升值空间。这么个天价宝贝，人家说捐就捐，总得因为点儿啥吧？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那什么”，他说着，故意把一直低头蹙眉的颜小念带上，借此拉近距离：“颜小姐，你是不是也挺想知道的？”
“我……”
颜小念被点名，下意识抬头，冷不防撞进陆庭深寒沉冷然的眼睛。与他漆黑的眸子一对，想说的话登时噎在了喉咙里。
本来她也挺好奇、挺想知道的，即使不以记者的身份，以一个上淮市市民的身份，也比较关心这个话题，钦佩这位捐赠人。可是就在两分钟前，她才刚刚跟陆庭深针锋相对，火花四溅。这会儿以她的倔脾气，是无论如何都拉不下面子求着他讲的。
嘴角蠕动了两下，霎时抿住，后面的话，就这么被她硬生生的咽进了喉咙。
可她知道，以陆庭深对她的了解，一定已经察觉出了她未尽的意思，这令她莫名的觉得有些丢脸和伤自尊。
人家已经摆明了想要和她拉开距离了，她还上赶着想让人家给讲东讲西，这不是厚脸皮是什么？
就算陆庭深不说什么，她自己已经觉得不好意思，看不起自己了。
睫毛一压，她迅速垂下眸子，不再看他的眼睛，不想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讽意。
但是，令她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她以为陆庭深会对她冷嘲热讽，告诉她无论她多想知道，他也不会说，不要再做梦了的时候，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在静静凝视了她半晌之后，掀起薄唇慢慢开口了。
“捐赠人无偿捐赠百蝶葫芦瓶，据说是为了纪念一位故人。虽然她并没有说这位故人究竟是谁，但我们从她一拍下东西，就毫不犹豫，立刻联系上淮博物馆这个举动来看，可以推测这位捐赠人口中的故人，应该是跟上淮博物馆有很深的渊源人。曾经在这里工作过，或是从事过上淮博物馆牵头引导的某项研究，多半才会以此纪念。”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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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百蝶葫芦瓶是有故事的，本文后面会提到，感兴趣的可以提前猜测下捐赠人和捐赠人口中的那位故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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