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人来人往，急救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亮着的红灯刺得人眼睛发痛。段以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惆怅地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身体，好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
好在，他跟四八交流也不需要说话。
“你能好好给我解释一下，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段以在之前的那个位面到底还是给了安斯一个好的结局，那个世界里的段以在三十岁那年死于恶性肿瘤，他在最后的意识里得到了自己一直迫切想要的答案。
他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也正是因此段以回来得晚了一些，时间却凑巧正赶上现在正在手术的人被推进去，好巧不巧，被推进去的那个人正是自己。
段以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记忆回到了很久远的以前，他那时候以为自己死了所以才变成了灵魂状态，那时候跟鬼魂一样飘荡着的自己所看到的祁仟就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
分明人还是那个人，连衣服都没换，可段以却总有一种面前的人像是老了十几岁的错觉。而且他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跟当初相差无几，祁仟完全看不到他，甚至于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四八又开始自己最擅长的装死，段以现在丝毫提不起劲跟它刨根问底，索性也不吭声就这么站在祁仟身边陪着。
半个小时过去，祁仟似乎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一个姿势，段以心疼得要命，伸出手去却直接从祁仟身体穿过，压根就没有办法碰到对方更别提安慰了。
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祁仟依旧站在原地没动，段以却是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来人是个年轻男人，长相精致漂亮可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整套西装，定制皮鞋踏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段以是认得这个人的，比起自己这个人缘差到极点的人，祁仟是有很多朋友的，而且并非那种趋炎附势看中他背后所能带来的那些利益的。
毕竟，那些东西跟祁仟自身所带给别人的吸引力简直不值一提。
这么多年以来祁仟身边从来不乏朋友或是追求者，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人所以对于追求者他一概都是礼貌却又不拖泥带水拒绝。他聊得来的朋友有不少，真正算是交心的一个却只有面前这叫言漾的男人能排的上号。
以往段以没少找理由在祁仟身边腻着，自然也没少见言漾，甚至蠢不拉几一度还以为对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直到一次三人出去喝酒，言漾喝趴在了沙发上，唯一清醒着的段以想趁着祁仟喝醉了偷个吻，偏偏又做贼心虚磨叽了老半天最后看不下去的言漾语出惊人，“你亲就亲，怎么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
没错，这其实才是言漾最真实的样子————一个放荡不羁的标准花花公子，这会儿估计也是刚从床上赶过来的。
话说回当时，段以被突然出声的言漾给吓得够呛，眼珠子都快瞪出去了才憋出来一句，“你……你不是……喝醉了吗？”
言漾眯着眼风情万种地折着手腕抵住半边脸朝段以瞥过来，“我是喝醉了啊，这不……醒了嘛，没事儿啊，你就当我不存在，该亲就亲。”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若有所思道：“要是你不止想亲，也不是不可以的……”
段以回头看了一眼祁仟，见人还沉沉睡着心下略松，却又很快下意识地反驳言漾，“你看错了，其实我……”
“你喜欢祁仟。”
他之后的话没能说出来就被言漾短短五个字给堵得没法出声，段以没有办法反驳，自己的确对祁仟存有心思，酒壮怂人胆想吃人豆腐还被抓了个现行，让他怎么反驳？
“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你能不能别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段以绞尽脑汁，最后只能想出个这么可笑的解决方案。
言漾这人他是了解的，虽说花名在外可玩的都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他没什么立场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况且他是知道的，言漾和祁仟从小一块长大，早就已经跟手足兄弟没什么区别。
他们做任何事情，出发点总归是为对方好的。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的好哥们身边围了个居心不良妄图想把人给掰弯的同性恋，自己的反应可能会更加激烈。所以他无法反驳，只能一步一步后退。
言漾盯了段以半晌，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忽地开口；“你们的事情是你们的，我不喜欢瞎掺和，我今天也什么都没看到。”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段以却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能够觉察得出来，言漾对于自己虽说是没有恶意的可却也喜欢不到哪里去。现在想来，这其中缘由大概就有他明眼看出了自己对祁仟的心思，并且为此所不齿的意思。
毕竟，那么多恋爱可不能是白谈的。
“你什么意思？”
言漾一张脸让酒意熏得浮上红色，笑眯眯地反问段以：“你说我什么意思？”他分明问出了口却又似乎并不想要个回答，一手撑在桌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行了，我困了要回去睡了，那家伙你看着办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段以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回过神时言漾却已经连电话都打了出去。
“过来接我……没，没瞎搞，就跟祁仟还有他那个小朋友喝酒呢……一点，真就喝了一点……操你大爷，你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段以惊讶于他这短时间内的变脸能力，顿时被吓得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时候一侧的衣角忽然被人抓住。祁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手拽着他衣角，嘴里念叨着什么。
好不容易把心情给平复下去，段以弯腰仔细去听才知道对方这是渴了在要水喝。
包厢里除了酒就只有瓶装矿泉水了，段以将人扶起来一些给人喂水，一瓶水空了大半，一部分被喝了下去，还有很大一部分全都淋在了祁仟胸口的位置，将浅色浸了个透。
段以只好找了纸巾准备给人解开衣服稍微擦一下免得着凉，这扣子刚解了一颗包厢门忽然再次被人打开。
言漾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一瞬，像是在笑又带着那么点不可思议看起来格外诡异，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他很快反应过来指了指段以身后的位置，“那什么，我就是过来拿钱包，你们继续。”
情敌这误会算是解开了，可在那之后段以简直就是见言漾一次都要提心吊胆一次。
不过从祁仟的反应来看，言漾的确是什么都没说，不然以祁仟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这些怎么可能还会让自己死乞白赖地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