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一针见血，安德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段以，“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我必须承认错误，但是你最好尽快过来，他的状况很不好，一直吵着要见你，我找人送他去附近的医院，你到时候……”
那头安德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安斯在烟嘴上咬了一口，将剩下大半的烟在脚下碾灭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帮人露出一个丝毫称不上温柔的笑，“家里孩子生病了，我得回去一趟，这事以后再谈也不迟。”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这话一出口俨然就是拒绝了他们所提出的合作。
领头的那人一身绸布黑衣，能轻易看出来是混血长相，肤色极白，一双凤眼修长、鼻梁高挺，浅樱色的薄唇让他跟身旁那群人高马大的男人格格不入。
如此看上去分明会让人觉得阴柔的样貌却意外地气场强大。
听安斯这么说，那人也丝毫不急，原本一直无意识转左手拇指上扳指的动作停了一瞬，直直抬起头来，一双深不见底的蓝眼睛透过人群望过去，“那就不做勉强了，带我同那孩子问好，改天得空了我自当亲自上门瞧瞧。”
安斯没点头也没摇头，在一众隐约剑拔弩张的气势中信步走了出去。
这里离酒吧不远，步行不到十分钟。
安斯个高腿长又刻意加快了步伐，不多时便从酒吧后门钻了进去。因这意外满屋子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音乐早就关了只隐约有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传过来，安斯脚上还穿着那双系带皮靴，踏在瓷砖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在空空荡荡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
段以在安斯回来之前吐了一遭，这时候的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小小的一团缩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露出来的皮肤上面都是红色的斑斑点点，叠在之前跟安斯打架留下的还没消干净的淤青，看上去惨不忍睹。
安德烈见人来了，赶忙起身让出了位置把安斯给推到了段以身边坐下。
“赶紧在这陪陪小孩吧，刚吐得可惨了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你倒好还不让人家去医院。”
安德烈本来想说省钱也不至于省到这个地步，但琢磨一下安斯着实不是会在乎这点钱的人，虽说他平日里活得邋里邋遢，可身边朋友没几个是不知道他银行存款里那一串令人咋舌的零的。
得了片刻休息的安德烈挪到旁边给自己开了瓶酒，也不管安斯没搭理自己前一个问题，自顾自又问：“诶对了，这小孩叫什么啊？总不能一直管他叫小孩吧？而且，我之前也没听米娅说过她还有别的孩子啊……这难道是你的私生子？”
“我倒想平白多出这么大个私生子。”安斯在空出的位置上坐下，伸出指头戳了戳段以脑袋，“可惜这是米娅捡来的，捡到的时候就摔坏了脑袋，我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
昏昏沉沉的段以被这么一戳醒了过来，睁开一双蒙了一层薄雾的眼便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的脸。
他没想到酒精过敏会严重到头晕呕吐的地步，即使是之前注意了摄入量这时候却还是难受得厉害，眼前那张脸逐渐跟记忆里暴脾气的祁仟重合在一起，段以觉得呼吸困难，连说话都无比费力。
那张熟悉的脸在迷幻的灯光之下变得不真切，段以迷迷糊糊之间生出恐慌感，无意识地拽住安斯一侧衣角。
“祁仟……是你吗？你是不是终于发现了……发现我不见了，所以……所以你才来找我的？”段以呼吸阻滞，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用的还是中文，一边说着眼睫已经被溢出的泪水打湿，紧攥着安斯的那只手却怎么都不肯松开。
安德烈不懂中文，对眼前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安斯从小跟米迦交流就是用的中文，即使小孩含糊其辞，他离得这样近也将那话听得七七八八了。
七千？齐谦？……抑或是别的什么？
安斯微眯起眼睛看着沙发上躺着的跟个小兔子似的红着眼睛望着自己的人，只停顿了一秒便毫不犹豫地将抓着自己衣角的手给拉开了，许多人都跟他说过如今小孩大多叛逆，眼前这小屁孩看着娇生惯养，嘴里还依依不舍地念着人名，总不能是离家出走去找抛弃了自己的小女朋友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安斯自己都没察觉他向来绷紧的下颌松弛了一瞬，露出了一个笑来。
真别说，这想象力还挺丰富，不干如今这行当说不定当个作家也不错。
只可惜，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可能性让你选，你只能照着命运安排的轨迹，分毫不差地往下走下去。想到这里，安斯缓缓低下头给自己点了支烟，眸底神色越发暗了几分。
劣质香烟味在周围扩散，安德烈漂亮的眼睛忍不住对安斯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佐伊喜欢你些什么，明明有钱得不得了，偏要抽几块钱一包的烟，住在那垃圾堆一样的地方。”
这个话头一开，安德烈就没收住接下来的说教，“以前你是个单身汉就算了，现在你有了弟弟，佐伊那边也差不多快成了，总不能让你弟跟媳妇儿都跟你凑合吧？”
他显然不信安斯的说辞，只把同样亚洲面孔的段以当做是米娅的小儿子，安斯的弟弟。
安斯坏心地冲安德烈吐了一口烟，掩在烟雾后的面容勾出一个邪气的笑，“我现在怎么就不是单身汉了，都说让你们劝劝佐伊，我跟她不合适，她这样没必要。”
安德烈被呛得捂着嘴咳嗽起来，鼓着眼睛瞪安斯，“都没相处过，你怎么就知道不合适？佐伊又不是你以前那些女朋友，除了会给你惹麻烦以外毫无是处。”
“你说这多邪门，我还就喜欢这种老给我惹麻烦的。”
无谓地吐出这句话，安斯掐了烟直接俯身在段以红彤彤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刚接到消息出去接佐伊的乔徳一进来就听见这话，跟个八卦雷达似的冲了过来跑得比谁都快，却只有安德烈注意到他身后的佐伊一下变了脸色。
安德烈也不知怎地心里堵得厉害，站起身来抬腿踹了安斯一脚，丢下一句“混蛋！”便怒气冲冲地进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