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自认为是一只有思想的亡灵。
虽然早已记不清生前的往事，但那些都不重要。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与身边那些走路摇头晃脑，下颚像得了羊角风一样“哒哒哒”抽搐的同类不同，他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意志。
那些同样拥有自我意识的骷髅法师和死灵骑士，不过只是在转化之初耗费了额外的资源罢了。
而且像他们那样的自我意识，依然会受到来自上方的绝对控制。充其量不过是一群狗。
而他却是自主觉醒，没有任何思想限制，彻彻底底的自由！
盖尔高高扬起嶙峋的颅骨，望着十余米高的城头。
身边的同类们纷纷攀着骨梯往上冲，然后被城头的防守士兵打下来，摔成一滩碎骨。
运气差一些的连魂晶都给摔碎，就彻底失去了这“第二次的生命”。
而运气好一些的即便能活下来，在躯体碎骨重组之前，城头的法师便会不时砸下法术来将它们全数杀死。
盖尔才不干这么蠢的事情。
他才不是那些任人操控的傀儡！
他靠自己觉醒了意识，这种事在近百万同类中绝无仅有！
他注定不凡。
盖尔转动脖子，僵硬干枯的脊椎骨嘎拉拉作响。
他回头看着大后方高耸的王轿。王轿顶端的至高王座上，坐着那个高傲的怪物——亡灵之主。
偶尔听那些阴暗的骷髅法师聚在一起时说起过，亡灵之主似乎是世界上第一只亡灵。
然而仅仅花了十余年时间，他的亡灵大军便如风卷残云般将难初始山脉的绝大部分生灵屠杀殆尽。
若不是为了留下一些生物作为尸骨的来源，他们必然已经将初始山以南杀得寸草不生。
高高在上地坐在那么显眼的王座上，像看着一群蝼蚁一般俯瞰着脚下成千上万的亡灵。
那家伙肯定想不到其中居然有一个对他怀抱着敌意的家伙。
盖尔厌恶那亡灵之主。
尽管已经失去了生前的记忆，但盖尔和骸骨巨人或是那头骨龙明显不同：他不是其他生物的骸骨拼凑出来的亡灵生物。
也就是说，他生前应该也是一个人类——被亡灵杀死的人类。
关于自己被杀死这件事的怒火依然回荡在他那空洞的胸腔之中，盈满了他那鼓鼓跃动的魂晶。
“终有一天，要让那个家伙跪在自己的脚边，为杀死过我而懊悔！”盖尔这么想着。
而到那时，盖尔将替代他，成为亡灵一族的新主人，带领亡灵对初始山以北的土地发起新一轮战争！
他这么想着，不由下颚哒哒作响，腐朽的声带桀桀怪笑起来。
至于初始山北部的人类？谁管他们！初始山南面的国家惨遭血洗的时候他们在哪？！
将自己最后的良知按了下去，盖尔重新审视起战场。
城下已经高高堆起了同类的残骸，但冲上城头的骷髅士兵明显较之前更多了。
显然，城头的守军也已经精疲力竭，防守已经逐渐出现了纰漏。
如果像那些傻乎乎的同类一样，被人当做傀儡所指使，一开始便往上冲的话，恐怕他也只会沦为城下的那一堆碎骨吧？
可惜，他是天选之骨！
而现在，就是他迈上王座之路的第一步。
在战事已经经过了足够消磨的现在，防守方的士气和体力都跌入低谷，这时候才更有可能一口气攻破这座城！
而拥有自主意识的盖尔，武艺要比其他靠本能行动的同类强不知道多少。
此时他再对城头发起进攻，岂不事半功倍？
只要由他来拿下这座城，他就能引起上面的注意。
借此机会逐渐向顶层攀爬，并逐步提升实力，终有一天他会君临于整个亡灵族……不，君临于整个世界之巅！
到了那时，要给自己起一个怎样的诨号呢？
骨傲天？巫妖王？天命的灭世者？终焉之主……？
干脆全都要了吧！
他越想越是得意，又不由桀桀怪笑了起来。
尽管现在的嗓子只能发出这种“桀桀”的笑声这点让他颇为不满——他总觉得这是故事中反派龙套该有的笑声。
他笑得浑身骨头咯咯直颤，一不留神撞到了擦身而过的一具骷髅士兵。
那具骷髅只是歪着脑袋瞧了他一眼，便从旁边的骨梯开始往城墙上头爬。
“哼，没有思想的骨头架子，任人操控的傀儡！”盖尔眼中的蓝焰不屑地闪了闪。
他上前一步，将一具骷髅士兵朝旁边推开，一脚踩上了骨梯。
“这将是通往世界之巅的第一步。”他心想。
这边的这架骨梯已经架上城墙许久都没有被推下来，显然顶上已经站稳了脚跟。
同时这段城墙也是刚才骸骨巨龙攻击的那一段，城头似乎塌陷严重。
盖尔很怀疑这一段城墙是否还有守军驻守，这也是他选择这架骨梯的原因之一。
他顺着骨梯快速上爬，只嫌爬在他头顶上那个家伙动作实在太慢，阻碍了他称王的步伐。
忽然，他在微微凹陷进去的城墙表面发现了一个大洞。
这应该就是刚才骨龙重击留下的伤痕无疑。
“等等，城墙内部应该有通路才对。”他心下一亮，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
这么大一个洞口留在城墙上，都没有其他骷髅试着进去看看。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那只是一群被骷髅法师操控毫无思想的傀儡。
而他不一样！他可以进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一条内部通路，也许他可以做些什么，从内部攻破这座城池！
敢想就要敢做，要果断。犹豫就会败北！
他从骨梯旁探出身子，轻轻一跃，稳稳落在凹陷的洞口处。
往里走两步，虽然没有任何光线，但他的眼窝中现在本就是两团灵魂之火，在黑暗中亦能清晰视物。
他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红发女人。
女人的衣服有些破了，可以窥见些许玲珑姣好的曲线。
盖尔认得这个女人。
之前那只骸骨巨龙口吐龙息俯冲下来时，他原本就混迹在龙息前扫的路线上。
由于周围那些没有脑子的骨架挤在一起，他眼看着龙息朝自己扫来，却完全无法逃离。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就要告终时，是这个女人蹿上天际给了骸骨巨龙迎头痛击，生生打断了那毁天灭地的龙息。
虽然那是为了救下同样在龙息前扫路线上的人类队伍，但这也间接救下了盖尔。
这个女人很强，但是看上去已经身受重伤。
这种强者的尸骨一般都会被转化成更为高阶的亡灵，而且一旦转化完毕便是绝世强者！
不能让她被转化……他这么想着提起了手中略显残破的朴刀。
但他又转念一想：不对啊，以后我就是亡灵的王者，那她如果被转化了，那就是我的下属！
拥有这么一位强而有力的下属，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吸引力。
加上她在这一战中表现突出，如果他将她带回去，那也是大功一件，说不定会直接得到晋升。
这又会将他的王道征途缩短一大截！
至于这女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哈！他已经连心都没有了，还在乎这个？
想到这里，他桀桀怪笑两声，伸出手骨准备将这女人扛起来。
忽然，女人细腻白净的手掌以难以看清的速度抓住了盖尔的颅骨。
盖尔稍稍愣了愣，发现那个女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宛如坚冰一般寒冷，而且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浑身的骨架还没来得及为之颤抖，盖尔的颅骨便被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捏爆了。
在他眼窝中那两团灵魂之火熄灭的前一刻，他还在想着——
啊，我竟命丧于此！
这个洞窟应该维持现在的样子，任千百年后的人们瞻仰观赏！
要在这里树一块碑，上面得刻两行字：
骨傲天·巫妖王·天命的灭世者·终焉之主——亡灵骷髅盖尔，葬身于此。
……
不知在何时，亦不知在何地。
在这片时间与空间交错，过去与未来混杂的混沌空间中，马失礼从一片清澈的池塘中窥见了以上的情境——无论是那只“有思想”的可怜骷髅的结局，抑或是它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有何感想？”一个混沌的人影问道。
马失礼想了想，抬头说道：“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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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是想尝试不同的风格，算是实验性质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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