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佑年的语气过分冷静，苏离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要摆出这样的态度。
既然这样，她干脆也摆出就事论事的姿态，直接对前面的司机说道：“去辛裕路。”
司机一听，愣了一下。
作为为穆佑年工作了很多年的司机，他当然对穆佑年的情况有所了解，一般那种人多的地方，穆佑年是不会去的。
而辛裕路，提到这个名字，没有人不知道，这是A市乃至全国都闻名的一条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一天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白天是来往的游客，晚上是各种花样繁多的夜生活。
如果换个人坐在车里，说要去辛裕路这种地方，司机可能还会觉得他是不了解情况。
可是现在在车上坐着的，明明就是穆总曾经的心理医生啊。
苏离的脸，司机还是没那么容易忘记的。
“穆总……这……”他从后视镜里看穆佑年的反应。
穆佑年表情平淡，好像并没有对辛裕路这三个字有什么反应。
苏离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这招用得有些狠了？
就在她迟疑的那一瞬间，穆佑年朝着前座的司机说道：“按照苏医生说的做就可以了，不需要有意见。”
于是司机就只能听命行事了。
苏离咂摸着他两次提自己时用的称呼，有些不适应。这家伙愿意正儿八经把自己当成医生的时候，她反而觉得哪里怪怪的。
直到到达目的地。
辛裕路人山人海，苏离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更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看向穆佑年，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却又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摆足了作为医生的架势，道，“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立刻跟我说，司机就等在这里，我们可以回来。”
穆佑年斜睨她一眼，不由分说地下了车。
苏离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她以为穆佑年对这样的阵仗已经不会有反应的时候，手就被对方握住了。
“你……”她欲言又止。
虽然不排除穆佑年是因为紧张才做出这一寻求安慰的动作……然而看他现在的表情，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啊。
苏离一边犹豫着，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疑惑，改口道：“你要是觉得有压力，应该试着从心理上去安慰和放松自己，借助外物的话，也只是暂时的。如果你的身边没有旁人，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穆佑年牵着她的手，纹丝不动，心安理得地说道：“那就让你一直在我身边不就行了。”
苏离感觉自己像是生吞了一块石头似的，卡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回应对方的话。
可以肯定的是，穆佑年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任性妄为了。仿佛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带来沉淀，反倒消磨掉了他的伪装，让他露出具有尖锐峰芒的一面。
苏离这样胡乱想着，肩膀已经被经过的路人撞了三次。
她体型纤瘦，被人一撞，就晃了晃身子。
穆佑年就直接把她的手放开，接着揽住了她的肩膀。
“不、不用这样。”她有些尴尬，侧着脸看向对方。
穆佑年头也不回，目视着前方，认真严肃地说道：“我觉得这样比较让我有安全感。”
苏离拧了拧眉，神色犹疑不定地问道：“你是真的……犯病了吗？”
她怎么越看越觉得穆佑年的表现很自然，不像是以前犯病时候的样子，就连一点相似的症状都没有出现。
穆佑年又扫了她一眼，将另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离正要询问他为什么做这样莫名其妙的动作，就感觉到对方那只手正在微微颤抖，掌心也是冰凉的，一直传递到她的手腕上。
她抬起头看向对方，惊奇地说道：“这么说，你是越来越会伪装自己的恐惧和焦虑了？”
穆佑年偏过头看向别处，没有说话。
苏离心想自己刚才竟然误会他了，有些歉疚，试探地说道：“其实现在没有必要伪装自己的，你可以放松一点。”
克制恐惧不是说要连表情和动作都要一并伪装到位，这些都是没有必要的精力浪费。
穆佑年揽住她肩膀的手收紧了一些。
辛裕路的人潮一波又一波地涌过来，很快就有人朝他们走过来，手上拿着传单一类的东西。
“两位要不要去体验一下我们新开的情侣餐厅？”
“先生，要不要带女朋友去看我们的演出？”
……
小乐队，餐厅工作人员等等都在这条路上进行宣传。
但是毫无例外，苏离和穆佑年被所有前来搭话的人当成了情侣。
看着两人这动作，不被当成情侣也实在奇怪。
苏离感到穆佑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每到有人靠近过来的时候都暗暗收紧，意识到他这是在惶恐，于是只好任由他这样搂着自己。
适应期对于每个心理病患者来说都是不一样的，可能有些人很快就可以在这种具有挑战性和威胁性的环境里得到涅盘，重生为一个不会再恐惧的正常人。
也有可能会经过很久的锻炼，仍旧感到难以打败自己的心魔，一直恐惧下去。
穆佑年是怎样的情况，仅凭这短暂的时间，并不能看出来。
苏离只能选择多点耐心，陪他经历这些挑战。
“哥哥，买花吗？”小女孩穿着棉布裙，帮着一对羊角辫，提着小花篮走过来，站在穆佑年面前。
这条路上，卖花已经成为一种特色商业活动，都是这样散落在各处，带着花篮，游走在街头，看起来和普通商贩很不一样。
小女孩眼神纯净，长相可爱，养着小脸看向穆佑年，又看看苏离，“哥哥，送这位漂亮姐姐一束花吧，花是刚摘的，很新鲜的。就剩下这一些了，卖完我就可以回家了。”
苏离朝她的小花篮里一看，只剩下四五支，从花瓣到叶子看上去都很鲜嫩水润。
“给我吧。”穆佑年说着，从钱包里翻出一张纸币。
那小女孩接过去，笑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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