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你认识那位姓卞的人，他怎么说我来的？”
“小的不敢说。”
“是叫狗官还是小人？”佟太守笑吟吟道。
姜承心说你原来知道。“大人明察。”
“那就好了。所有叫我狗官的，都是义士。”
说话间，佟太守已经带姜承来到地道中的一处尽头，这里铁门栓死，内里更是漆黑一片。
姜承身周亮起灵光。哐当一声大响，铁门变形应声而开。
佟太守却不入内，带着姜承原路折返。姜承也知道不必过问。就这样，佟太守带着姜承走在地道中，时不时让姜承运灵气撞击开门，将多出原本锁死的地道一一打通。这些地道区域，原本都由不同的人掌握着钥匙，随着潭州陷落，这些人有的已死，有的离开潭州一去不回。
一边完成这项工作，佟太守一边说给姜承更多的事，姜承每击破一处通道，佟太守便告诉他更多。
“当大楚的北方边境线遭到北夷大举压境之时，我就开始翻修潭州城的战备设施了。历时半年，将原本就存有的地道疏通、扩建、加固，形成了潭州巨大的地下之城，又于永祁郡北部这千泽万沟的乡间，伏下乡勇好汉……
“我虽只是一郡之长，但也有能做、该做的事。当北军铁骑南下之时，我加紧练兵，同时撒下英雄帖，广募江湖好手，一个月内便得十二家门派帮会近千名好手支援。我原以为，这便足以给长途跋涉的北夷军当头一击了。……
“二月底依旧寒风呼啸，我领八百人在仙姑镇河谷道突袭北军辎重队伍，就是那一战，我见识到了北夷妖术的恐怖。那凭空冒出的巨型石头大金刚，围起踩踏剿杀我军，声震山谷，连夕阳都在山风中颤抖。那一战，只有七个人跟着我逃回了潭州。……
“为免军心动摇，我严守此事，同时设法调查，北夷的妖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些石头巨人要怎么对付。各处逃难而来的人们，有提及北夷会用石金刚登城屠戮。就在此时我接到了北军的劝降信，……
“我明白了，以潭州城内的血肉之躯，不可能抵挡这群石头巨妖。一夜未眠，我作出了投降的决定。于是设宴邀请城内豪富之户，并查抄其家财珍宝，用来贿赂北夷校尉以上官员，同时令将粮米、药材、军械搬入地下，绝不可让这些物资落入北夷之手，而静待王师前来取用。
“为行事周密，我并没有知会副手桑、卢两位将军，结果两位将军忠烈举义，带走了城内大部分兵马。哎，他们的火爆性子，原也没指望他们能屈膝于北夷人前。我便故意放他们出城，也未再关城门，任凭官民逃难离开，但彼时北夷已显围城之势，终有不少百姓丧于铁骑下。
“献城给北夷后，我在夷人将军面前跪请效力，终于得负责城内民众纠纷，巡视典狱。每有发现北夷收监了我朝的精壮，便设法给药护理，以便来日作为王师的内应。
“这段时间，我也和北夷军中的那些‘妖人’多有交情，终于知悉了他们的手段和弱点。妖人召唤出的那石金刚属土，怕的是木，也就是树木！”
姜承心说，佟太守能查到这一点，也的确难能可贵了，不过，这件事自己早就知道，听他说了这么多，用处也不大……
“不但这些石金刚无法进入树林，它们也惧怕尚有活气的林木。别看这些石头人身板高大，也刀枪不入，但其实一个孩童随手折下花枝，都能打断它们的腿！”
姜承听到佟太守这么说，惊讶得睁大眼。怎么，那些石金刚原来还可以这样对付？他也不作伪，直接问了出来：“大人您怎么知道的？可我曾看士兵们拿棍棒枪杆招架还击，也无济于事啊？”
“我刚说了，是尚有活气的林木，须得是新鲜的枝杈才可。樵耕之夫都懂得折枝扦插，要用新鲜的，方能又成树，而经作匠削成了木杆、制成了军械器具的死木便不行了。”
“这么说来，只要砍下树枝拿在手中，便能对抗石金刚了？”
“你想的倒简单，”佟太守摇头，“那石金刚一掌一腿扫过，刮到谁谁不是皮开肉绽、筋断骨折，带着树枝接近它谈何容易。但你想，两军对峙时，难道从一开始便是短兵相接？”
“明白了，以新鲜树枝作为箭射出去！”姜承眼睛一亮。
“对，虽然这就像小孩子玩的竹木弓一样，只能射个十几二十尺，但只要站在石金刚能攻到的范围外便好。”
说话间，姜承又砸开了一处地道门。佟太守点头：“这一来，全城所有失落了钥匙的地道片区，应该差不多都通畅了。至少，我所记得的战略要点都能够通行了。”
“潭州城能有大人，真是人民的福气。”姜承连忙说好话。
但佟太守却一瞪眼：“小小年纪去哪学的这些奉承话？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真心愿意为国而战的壮士，不需要会耍嘴皮子的人。你打通各处地道，帮了大忙，我们诚意感激。但你接下来又要一走了之是吧？”
姜承想起晚些时候还要送樱离开，只得默默点头。佟太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空气也凝固了起来，姜承默默掉头，只听佟太守在背后道：“你去哪？这里便是出口，已是城南偏西的深山中，你沿山路潜行到株川镇后折向东南，便能去往萍城。”
姜承默然，心说佟太守已经猜到自己要走，便故意让他最后打通的是个出口地道。
“大人，我确实和人有约在先，但我愿去趟魏将军那里，报告对付石金刚的法门，或许能用上。”
“我已遣人前去报信，就不需你多劳了。”佟太守背着手道。
“大人的苦心与教诲，此生不忘。”姜承说着缓缓倒退着离开佟太守，原路往回。佟太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立在原地出神。
姜承退到身后的地道，转弯一阵小跑，佟太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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