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前的红竹峰，雾霭弥散在林间，叶片上划过水滴，将青虫给冲下了叶面。几处上山的土路都堆放着大石，挖掘了堑壕，上铺木板，两个老官兵用残破的碗，互相敲击，将一碗浑浊的水饮尽。
“这瘟神不知道啥时候上咱哥俩的身啊。”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下一个。唉。”
一个老兵拿出半张黄纸：“你带着这个，或许能辟邪。”
另一个老兵接过来：“我是辟邪了，你还有么？”
“我家里还有个聋儿子，你可得活下去呀，万一还能娶到亲呢。”
“年近半百，早不想了。”
两个老兵苦笑对谈间，一团黑色的烟雾在树林间飘了过来，积聚成团，这团烟里黑屑纷纷，就好像一群刚出巢的马蜂般。不过，在这种天色之下，唯有距离极近，盯着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
黑烟飘向两个老官兵，先是飘到了那个家有聋儿的老兵身上，这个老兵顿时双目瞪圆，舌头伸出，喉管荷荷发声，但却说不出话来。这团烟最后将这老兵完全包裹住。
“怎么了！”另一个老光棍官兵惊道。
啪嗒，老兵倒地气绝，没有一声呼救。光棍老兵咬咬牙，把黄纸往自己胸口一贴，掉头便跑，结果脚下绊在藤蔓上，摔了个跟头。
随后那团烟雾又降临到他身上。光棍老兵在地上滚了半个圈子，双手牢牢掐紧颈部，很快也气绝身亡，黄纸掉落在一旁地上。
如妖魅的黑雾继续在树林里飘荡，这团雾与平常的烟雾不同，竟是稳稳地沿直线移动着位置，而且聚集不散。
妖雾又向山道上移动一阵，随后停在原地，再往回移动，沿路飘下山。
山脚下，孔监察单掌伸出，他的中指上套着一枚带钉的指环，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下，那一朵朵死神妖雾从山上沉下，飘到他的面前，又被这戒指吸收进内。
他回头对下属的黑衣人道：“去问赫连主将有没有山上敌军的布防图。只要能知道对方统帅所在位置，便可擒贼擒王。”
下属转身而去，孔监察驻足听着山上隐隐传来的哭号声，得意露笑。
第二天清晨，孔监察又一次放出一股股妖雾，飘上红竹峰。山上，义军士兵一个接一个的被妖雾闷倒，其余士兵看到同伴纷纷如鬼上身一般地死掉，只能掉头便逃。一早上，巳时刚过，已经死了六七十人。
“桑将军！中北夷人邪术而死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我们……该如何是好！”
桑将军摘下满是划痕的头盔：“通知兄弟们集合，自北麓突围下山！”
半个时辰后，山中喊杀声四起，两军在山林中相遇，灰甲的北军和穿着破烂的义军，穿梭于树林中，混战厮杀。义军士兵大多已经衰弱疲惫，面对一比四五的北麓守军，很快便倒得横七竖八，血溅当场。
午时的北军山脚营寨中，桑将军被五花大绑按倒在赫连主将面前。
“将军勇气可嘉，若愿意投我们大凉效力，我们一同推翻腐朽的楚朝，为受苦的黎民百姓再拓荒山，重造牧场。”
“尔等狼子以妖法瘟疫杀人无算，令十室九空，天将降祸于尔等，而时势必出英雄，为我大楚再挽狂澜也！”
赫连主将不再多说，背转身子举起手掌。刀斧手鬼头大刀斩落，血星飞溅。
红竹峰下的北军诸营寨纷纷撤掉帐篷栅栏装车，回军潭州。
大军在官道上行进，赫连主将正骑马在队伍首位，只见一骑快马绝尘而来，骑兵下马报告：“将军，左丘将军发现城内医馆的存药今日忽然所剩无几，于是命人提审医官，已处决盗取药材的伙计，但药材已被高价倒卖。左丘将军派人沿官道缉拿疑犯。”
“可曾寻获？”赫连主将忙问。
“左丘将军多方盘问，疑犯扮成商队，以大车将药材运走。故应是楚蛮所为，去向也应是往东或往南。”
赫连主将听到报告，立刻点起两队各百余人的小队，分别往东和南追击。正在此时，孔监察和下属、黑甲士们的小队，追上了赫连主将。
“得主将万两白银军资，无以为报，听闻有内奸偷运走潭州的药材，我可与下属去追赶，夺回药材。”孔监察面带自负微笑对赫连主将道。
赫连主将多少明白孔监察的意图。早前，元府邹鹏为了桂阳城的金银和药材，不惜禁止前军入城，而内讧作乱，酿成大祸，自此赫连主将明白了，药材一物在元府看来，实是和金银一般珍贵。孔监察此时提出去追回药材，必定有他自己的算盘。
“好，既然您愿意亲自出手，不辞辛苦，那就拜托了。只是我们不知内奸的确切去向，是往萍城还是往桂阳。”
孔监察向后一招手，一名凶悍的黑须黑衣人跟上来，他的样貌看起来就像是专业的马匪强盗，如果换件绿林好汉的布衣，便很难让人想到是元府兵仙：“伏绍安听候孔大人、赫连大人差遣。”
“绍安，我与你各追一方向，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是！”
元府兵分两路，各往一方去了，赫连主将继续带兵回师潭州。他的偏将侄子在旁问：“伯父就不担心他们另有所图？”
“我已经放话拜托他们了，他们要是少带一份药材回来，在这么多兵将面前便少一分面子。当然他们要是完全不要脸，那我也没话说，”赫连主将说着仰天叹息，“元府这些人没一个好打交道的，这个孔铸虽然看着有度量，但其实也是外宽而内忌，不好惹啊。”
“伯父英明！”
“仗还有得打，能交给别人去办的事，就尽量保存自己的力量。”
北凉大军绵延一路，车辚辚马潇潇回师潭州。
……
就在北军调动频繁的时候，桂阳城军营里，那两名求援义军战士，先去歇息养伤了。
燕白驹点了军令丢给姜承：“姜承，令你前去接应从潭州归来的商队，不得有误。”
李沐雪柳眉一拧，正要说什么，姜承挡了她一下，随后目视燕白驹道：“得令。我会和师姐同去。”
“如此甚好，这里末将也谢过李女侠鼎立相助了。”燕白驹向李沐雪拱手，给足她面子。
李沐雪噌啷拔剑，盯紧燕白驹，令后者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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