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妈妈吗？”
当婉婉用蚊子般微弱的声音问出这句话，却不啻于在何依的耳旁响起一声炸雷。
何依的娇躯一晃，几乎无法立稳。
婉婉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尽管无人告诉她何依是她的妈妈，但她从身边人的言语神情分析就猜到了实情。
何依深深知道，此时她的回答每一个字都需要小心。深吸一口气，她反复提醒自己不可攻击楚天翼，否则又会引发婉婉对她的戒备和敌视。
五年成长过程的分离，再加上楚天翼和苏安琪的挑拨，早就在何依和婉婉母女俩之间划下了不可逾越的距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点点拉回距离，而不是把孩子越推越远。
“婉婉，你的心里应该有一个答案吧！我猜你肯定问过你爸爸，能告诉我他是如何回答你的吗？”何依小心翼翼地把这个问题抛向了楚天翼。
提起楚天翼的回答，婉婉的小脸垮下去，难过地再次垂首默然。
看孩子的模样，就能猜到楚天翼肯定没什么好话说。何依表面不动声色，心思却转了数转。她轻轻握着婉婉的小手，不敢太用力，好像呵护着掌心里一只柔弱的雏鸟。孩子禁不起呵斥和惊吓，她必须要给予她充足的耐心和慈爱，而这恰恰是婉婉成长过程中所缺少的。
“我跟你爸爸之间有点儿误会，离开你实属情非得已！我知道，再多的理由也无法弥补你缺失的母爱，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何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竭力压抑激忿，小心地措词，不引发婉婉对她的敌意和排斥，而是引出婉婉内心积攒的委屈和对楚家人的怨念。“这些话原本不该说给一个五岁的孩子听，可我相信你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应该能听得懂！”
婉婉终于抬起头，大眼睛里的泪水始终没有干。女孩哽咽着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婉婉，为什么不肯留在爸爸的身边！”
假如她的妈妈不曾离开，她就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拥有完整的家庭，而不必整天看苏安琪的脸色过日子。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何依看向仍在打电话的苏安琪，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深吸一口，她加快了语速。“我现在一无所有，但我为了你会重新去努力争取。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在楚家过得不快乐，也可以要求回到我的身边！你愿意认我这个妈妈，那是我毕生所愿，不愿意认我，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我离开了你整整五年！婉婉，回去吧！好好考虑考虑！有什么问题只管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永远只为你开通！”
她那天在贵宾楼报给婉婉的号码是她为孩子开设的专线，二十四小时开机，确保不会错过有关婉婉的任何消息。
婉婉看着何依流泪的脸，不禁抬起小手轻轻帮她擦去眼泪。
这个小小的举动再次引爆了何依泪腺，她喜极而泣。将孩子的小手拉到嘴边轻轻一吻，哽咽道：“婉婉，妈妈爱你！”
听到妈妈两个字，婉婉娇小的身躯轻轻一颤，好像被扎到般撤回小手，转身就跑回去了。
看着那可爱的小身影奔向苏安琪的身边，何依几乎内伤。但她控制住了自己，反复提醒自己，不可冲动。五年前的冲动，几乎毁掉了她的一生。她，就算咬碎一口银牙，也绝不会再做那种徒劳无益的蠢事！
*
由于可可总是缠着撒娇要抱抱，苏安琪只好草草结束跟苏玉芝的诉苦电话。刚抱起可可，就看到婉婉抱着个崭新的熊仔走过来。
她不由怔了怔，狐疑地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熊仔！”
婉婉垂首，拒绝回答。
“总是摆出这副爱搭不理的高傲模样，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苏安琪看到婉婉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又如此倔犟的模样，她哪里容得下。“不说话就没收，拿来给我！”
说着，她伸手去抢婉婉抱着的熊仔。
婉婉退后几步，像是护卫着骨头的小狗。“这是妈妈送给我的！”
当着何依的面，她不肯喊妈妈。但当着苏安琪的面，她一定要让她知道，她也是有妈妈疼爱的孩子。
“什、什么？！你妈妈……何依那个贱人什么时候过来的！”苏安琪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四处张望打量。但到处都是防窥玻璃的豪车，哪能看得清何依躲在哪辆车里。
环视一圈，苏安琪都没有看到何依，不禁对着婉婉发作起来。“哈，只会鬼鬼祟祟地躲起来，不敢见我！你妈妈不但是个贱人，还是个小人！把熊仔给我！”
“不！这是妈妈送给我的！”婉婉天生的牛脾气，若被激起牛脾气，宁愿被打死也不妥协。
“小贱人，反了你了！”苏安琪大怒，冲上去抢夺婉婉怀里的熊仔，遭到女孩的指甲反击之后，再也控制不了体内暴虐的因子，抡起手臂，左右开弓，“啪啪啪啪”连续扇了婉婉四巴掌！
小小的身躯被打得歪到一边，踉跄倒地，抱着的熊仔也滚到了地上。婉婉挣扎着爬起身，双颊火辣辣地疼，但她勇敢地没有哭，怒瞪着眼前恶毒的女巫。
苏安琪原本就因为对楚家姑侄俩的不满憋了满肚子的气，跟苏玉芝诉苦又因为可可的哭闹而不能尽性，此时被婉婉一激，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她干脆抬起脚，用尖细的鞋后跟猛踢向婉婉的肚子。
“住手！”一声苍劲有力的喝斥及时阻止了苏安琪的暴行，她猛然刹住踢向婉婉的脚，意识到自己被气晕了头，这可是在大街上，而她是楚天翼的太太，是云城的公众人物，万一被好事之徒偷拍到卖给小报记者将会惹来麻烦。
苏安琪惴惴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在一位中年贵妇的陪同下健步如飞地走过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易家的婆媳俩——易老太太和方雅琴！
她心里一惊，连忙换上笑脸，毕恭毕敬地问候：“奶奶好！大伯母好！”
易老太太不怒自威，看了眼满脸堆笑的苏安琪，再看看旁边大眼睛满是忿懑的婉婉。这张跟宝宝极其肖似的漂亮小脸红肿起来，让她心头狠狠一痛。转过头，她极其严肃地问道：“安琪，你这是在虐待继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