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冬日的月光如水般柔和，又带着些许寒意。直直的照射着天空中纷飞的雪，照着它们落下的轨迹。
大片的雪白掩盖一切，将青翠的竹叶也冻得有几分发黄。
送走来访的士子后，碧竹便回了自己的屋里。远远看到竹林旁的屋子里还亮着烛光，想送些热水进去，又想起了公子说过的不让打扰，只得作罢。
屋内，魏雨欣与李怀景相对而坐。随着天气渐冷，二人身上亦披上了大氅。一黑一白，倒又几分般配。
魏雨欣抿了口茶，只听门轴转动声响起，便见一身穿黑色夜行服的人走了进来，又迅速将门阖上。
纤小的身姿，走到魏雨欣身旁坐了下来，摘下脸上的面罩，正是青娘。
“刘珍那里来的消息，白老太太死了，想必明日便会举国服丧。白宏轩出宫后进了薛府，两个时辰后才出来。”她搓了搓手，感受着屋内的温暖顿觉惬意。
魏雨欣没有回应，反而看向李怀景。“你以为如何？”
“这是好事，先让白宏轩和薛家与白墨砚耗。咱们隔岸观火，坐收渔利。”李怀景大喜，这可是一箭三雕。
魏雨欣摇摇头，“你能想到，白墨砚怎么可能想不到。他既敢杀薛颂就一定有后手对付定国公。至于白宏轩，即便知道他的心思，恐怕白墨砚也没放在眼里。没有薛家，白宏轩不过是枚废子。”
李怀景有些疑惑，“他怎可能会猜到……”对于白墨砚，他虽不说瞧不上但也绝对不钦佩。如今民不聊生、江山动荡，更多的便是他用人不当，决策错误造成的。
魏雨欣摇摇头，“你还是太低估了他。光看他谋朝篡位的心思手段，隐忍不发最后轻而易举摆平薛颂就知道他不是个蠢笨的人。若是这点都没想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也就不是他了。”
随后看向青娘，“今夜定有人尾随白宏轩吧？”
青娘似是习以为常，不再露出惊讶的神色。点点头道：“是，自出宫后便有两个暗卫跟着。我让人将他们引开了，想必白墨砚暂时不知道白宏轩去薛府的事。”
魏雨欣含笑看向李怀景，“看，我说的可对？”
李怀景有些惊讶，这些时日来，萧染总是时不时的像他展示算计的能力。若非清楚知道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如外界传言的是仙人转世了。
“那如此一来，我们费尽心思引白宏轩上钩岂不是白费？”若想杀他，实在不需如此艰难。
魏雨欣摇摇头，“我怎会做赔本的买卖？薛家不过是为了牵制白墨砚，让他不那么快的注意到咱们。而白宏轩，到最后自然有他的用处。”
见萧染如此胸有成竹，李怀景也不再追问。转了个话题，“如今京中大多寒门士子都是支持我们的，只是那些士族子弟……”
自父亲回府那日后，他日日如从前一般在京中到处吃喝玩乐，借机结识文人士子。大魏朝堂被士族门阀统治了上百年，这些寒门士子很少有得偿所愿的时候，所以都十分向往他所说的科举制度。
而这对士族门阀的贵公子们就没有吸引力了。只要他们愿意，家族早已为他们铺好了仕途之路，根本体会不到寒门士子的悲哀。
“意料之中。”魏雨欣淡淡道：“不过，士族门阀毕竟是少数。想要成事，首先便要民心所向，这便是人和。至于士族，太平盛世或许要忌惮几分，如今乱世，他们没有兵权，意义不大。再说，我本也不想留他们……”
说完，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让李怀景和青娘看的打了一个寒战。
“可是……没有门阀的支持……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李怀景担忧的说道。在他看来，士族虽没有兵权，却有威望。登基若不能得士族认可则名不正、言不顺，史书上定要臭名昭着。先前白墨砚登基时也废了不少力气拉拢士族。
魏雨欣笑了笑，“不是还有你爹吗？”
“父亲？”李怀景怔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父亲多大年纪了，还牵扯进这件事中，他实有些不忍心。
魏雨欣似看出了他的忧虑，淡淡道：“你明日把你父亲和苏大学士请到我这里来吧。就说旧人想见见他。至于他们愿不愿意，且看他们自己，我绝不勉强。”
李怀景闻言，微微一怔。“旧人……”他却不知道，萧染还认识自己的父亲和苏大学士？见魏雨欣不愿说明，他只得点点头告辞。
李怀景走后，暗霖从墙后的暗道里走了出来。沉沉的声音道：“西军已开始出发。”
魏雨欣点点头，“如此甚好，司徒亮总算没辜负我的信任。”短短时间他竟能说动西军，真是令人侧目。
此事她没有让李怀景知晓，即便对方服下了毒丹她也没有完全信任。许是被背叛伤怕了，她现在信不过任何人。手中的底牌，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比如暗霖他们，到此时都不知自己让岛上的人做的东西是什么。
“沿海几个州府咱们的势力如今发展的很快，是否现在就动手？”暗霖问道。
魏雨欣摆摆手，“不急，其余州府动向如何？”
“没有灾祸……人心招揽较慢了些。”
“没有灾祸？那就给他们制造些灾祸好了~”魏雨欣勾起嘴角，“岛上会轻功的如今能放出来用的有多少？”
看着魏雨欣嗜血的表情，暗霖不禁怔了怔。从前的魏雨欣虽然比较淡漠、自私了些，却也不失为一个良善之人。可如今的她，人命在她眼中似乎如草芥一般。
“一百余人……”暗霖犹豫的回道。他不知道她要给这些百姓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但总归是不好的……
魏雨欣皱了皱眉，比她想象的少。不过……勉强用用吧。
“你带上几个暗卫，再带上那一百余人往其余州府去。至于到那里之后该如何做，我会再说。”魏雨欣说完，打了个呵欠。
“时候也不早了，你去歇息吧。我也该睡了。”她一脸轻松的道。
暗霖点头退下。
待房门关上后，魏雨欣脸色一变，猛的喷出一口血来。原本就苍白的脸越发的虚弱起来。